“崇正书院其实还是有些名气的。”听出耿定向话中怒气,文远倒是一笑,“毕竟这书院……”
按说书院或多或少都要接受官府控制,可崇正书院却是个例外,缘由无他,最直接的,这个书院没有向朝廷要过一分钱……
“当初秦焦裕说要自行筹措日常所需,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法子,结果竟专收南京城的纨绔。都说见贤思齐,原本还有几个好学的学生,耳濡目染,要么退学另择书院,要么近墨者黑了。”
“可这书院确实重要。”
督学御史是官,但不是那种坐坐班、签签字、骂骂人的官。督学御史负责全省学政,包括科举考试和各地学校一切政务……最简单的两个字,教化。教化教化,当然要教。
文远继续道,“南京城的那些纨绔,很多书院都嫌他们难以管教,崇正书院将他们收纳一处,也算是功德一件。”
耿定向闻言嘴巴嚼了嚼,似乎心有不甘,“可那毕竟是我创建的书院!结果成了这个样子!上次崇正书院一行,我虽觉得百日内考出举人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今看来,那个叫颜畅的当真只是说了狂言!”说罢,耿定向全无官员矜持,似街边泼妇,竟是朝地面啐了一口,“真他娘的见了鬼,我特么竟然还信了!”
听着耿定向这近似泼妇的骂语,文远轻咳一声,也改了语气,“你要真这么认为,那怎么还用柳体写‘天地有正气’?用狂草才对嘛。和双林书院比试,颜畅这做法可不就和张旭的草书一样吗?狂的都快没边了。你为什么用柳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不就是希望他们能和这楷字一样吗?端端正正、安安稳稳。”
说着,文远靠近一步,“双林书院一直讲究修身养性,多出朝廷栋梁,按说那一句‘一柱擎起大明天’用柳体才合适,可你怎么就偏偏用了狂草?还不是希望双林书院跟那狂草一样,摔个脚朝天?”
“怎么你什么都知道?”被文远一语道破心中所想,耿定向脸上肌肉动了动,“我倒是想,可学问是一天两天能追上来的?颜畅他要是真能赢过双林书院的那些人,早就考上举人了,何至于到现在还是一个秀才?”
“乡试可是三年一次,或事出有因,错过了上一次乡试也未可知。如,六如居士唐伯虎,其才学不低,可最后怎么样?止步乡试而已。”
“这么说……”耿定向抬头,目光中隐约有些波光闪动,“你认为颜畅有可能……”
“凡是皆有可能。这种事情,你再怎么想也是毫无用处,总得去看看。”
“去看看?去看颜畅怎么输?颜畅输了,丢脸的是崇正书院,崇正书院可是我开的,我这脸往哪搁?”
“你去看,颜畅要是输了,那是意料中事,也可当场申斥;可他要是赢了,你错过了可就再也看不到了,听别人回来讲有什么意思?总得当场看才有意思。”文远也觉无奈,“说一千道一万,你明明就是自己想去,非要我劝着才行?”
耿定向老脸一红,“我不过随意问问,既这样,后天你我一同去吧……嗯,便服前往,免得当众难堪。”
“你明明就是想看崇正书院的正气刮倒双林书院这根擎天柱。”
“浩然正气塞乎天地之间,何须那根柱子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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