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潼并未来得及将于幼微送回道观,就急着回自己的辖地岚州处理事务去了。虽然要独自面对接下来的陌生且叵测难测的局面,于幼微却信心满满,既然来了则安之,心一横,她已被众侍女拥搂着进入了道观,众人对她的依依之情足以证明鱼玄机对这群小侍女的关爱有加。只是,她还是感到了年龄大了许多的小青的浓浓的猜疑。不想,当却去众人,于幼微急急寻找房间的暗室时,小青就等在那里,帮她打开了暗室的门
面无表情的小青多少有些激怒于幼微,她的简短回答更使于幼微不想和她再交谈,就来了一句:
“那就把包裹给我放进去吧。”小青低身作揖,走到那门口,手就那么伸进去,在高处来回扇了几下,壁上某处的一盏灯就亮了,小青走回桌边,拿起包裹又回到门口,进入,于幼微悄悄半欠身,见其并没有弯身,就放好了背包,走了出来,想来,那屋里是有架子的吧。见小青回身,于幼微赶紧躺回身,半眯起眼睛,见那小青又只是用手在高处来回扇了几下,灯光就灭了,小青又拧了一下衣钩,门口缓缓消失了,小青挂回了睡衣。我能不能拧开小门,点亮灯火呢?于幼微暗想,又转念,打不开又怎样?这地方是本小姐的,需要包时,我命令她们打开就是。那小青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回了句:
“女冠,请休息会吧,如需要拿东西,您吩咐我们一声就是。”不等于幼微的反应,她就走了出去。
于幼微在黑暗中躺了会儿,睡意全无,也就起身走了出来。站在咸宜观的权做客厅的大堂里,于幼微竭力从周围的任何一个摆件、家具、廊柱等细微的地方来想象着,曾经,鱼玄机带着她的侍女们,是如何迎奉来喝艳酒的宾客的,数张茶桌上,杯盏整齐地码着,足有上百盏,难道这些人喝多了有摔杯子的习惯?那时灯火通明,那时人头攒动、人影交叠,那时声音跌伏,那时脂粉香压不住酒臭气,那时真狎昵抵不了假迎奉,一杯杯地推,一杯杯地交替,唯有鱼玄机,似迷离,似沉思,辗转于各个桌间,又不理会酒酣者的拉拉扯扯,独自或仰头长叹,或低头沉思,忽然,拿起桌上摆放的已蘸足墨汁的长毫,几步走到贴着空白纸笺的廊柱前,不顾滴滴哒哒的墨汁黑黑地溅满裙衣下摆,绣鞋面,盯着空白的纸笺兀自默想,又忽然挥其长毫,一时间龙飞凤舞,一气哈成: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亦或是那首江陵愁望寄子安: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于幼微惊喜地发现,原来榆木疙瘩的脑袋,现在只需稍微动动,词汇便汩汩随思绪而来,曾经绞尽脑汁想要记住的古诗都枉然难留住只言片语,现在却可出口成章!当然其诗,仅限于鱼玄机生前所作,想自己作一首,还是不可能的。可就这样,已足够让她惊喜地时不时想大叫!身着飘逸长衣,秀发高髻,玉颜清明,纤指如葱,还有那挥毫就来的毛笔字,竟是如此娟秀,亦不乏酣畅,透着说不出的洒脱,利落,如何不让她这个弄得满身墨汁,也写不出一篇大字的现代女子偷着乐!
“呀,幼微,你真的回来了呀,他们告诉我,你已经回到了观里,我还把他们臭骂了一顿,不想这次,倒真是我错了,哈哈!”听到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急忙回身,看见一身材中等,说不上强壮,却通身自然地透出一股威严和睿智的三十出头的男子,边大笑边不停搓着手,大踏步过来,于幼微立刻意识到,他不停地搓手,说明他心有愧疚,他大踏步过来,说明他胸怀坦荡。他直接就给于幼微一个熊抱,却也只是点到为止,立刻撤身。如此不拘节数,看来素以旧知自居,于幼微立时让自己面上堆满了灿烂的笑意,但并没有开口说话,静候时机,以获得此人更多的信息。就见他退后两步,接着说: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完好如初,没有遇到什么大问题吧?”于幼微“嗯”了一声后,眼睛望着别处,来人诧异地望着她,故意调侃:
“都说那地方轻易不能去,进去就得脱层皮儿,我发现了,你的脑袋是不是被人敲过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于幼微又“啊”了一声,算作回答,心说,这人是真直?还是真傻?那人见于幼微还是不说话,多少有些尴尬,想不出下一句该说什么,两只大手又不停地绞在一起。见此情景,于幼微却意识到了,这是个好机会!她趁机不紧不慢地撸撸头发,浮出一脸的讥笑,故以生气的腔调说:
“是啊,我的脑袋是被门挤了一下,现在非常地不好使,还烦请大人自报家门吧!”于幼微说完这句话,心里暗盘算,此人身上的威严绝不是一般无官阶之人所能拥有的,他,一定是个官,而且官阶还不会低,他是如此的大大咧咧,没边儿的随意,自然是不会在乎我使的这下马威。果不其然,听此言,他捂嘴笑得前仰后合,抚掌视她几许,故作一本正经地回话:
“我叫李瑞峰,官至右金吾,与你鱼玄机是过命之交,刘潼那小子要不是粘你粘的紧,把事情办的倒也妥帖,不然的话,我早就去给你上下疏通了,没准你还会早两天被放出来呢!”于幼微立刻明白,此人就是个嘴把式,这样的人很常见,平日里豪爽仗义,遇小事也会给你解决地彻彻底底,真要是遇到大事,他会自动沉默,躲到一边去观望事态的发展。如果于幼微这次没有出现,鱼玄机就此去了,他可能会陪着掉几滴眼泪,随后就会把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接着过他的行侠仗义胜似神仙的生活。而于幼微得以借鱼玄机的身体回到道观,他敏锐地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所以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装好人,哼哼,时代不一样,人性是一样的!想到这,于幼微不露声色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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