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葫芦潭有一条近路,若是骑马不想绕行黄水河,通常都走这一条。
但是这条路有一段夹在两山之间的狭长通道,长约百丈,宽也将将只能容下两匹马并行,当地人称此地作一线峡。
太子领亲卫百余名,全部进入一线峡之后,两侧山间埋伏的弓箭手发动袭击,同时,一线峡前后同时涌入近百名黑衣人,封锁通道两端,太子一行人便成瓮中之鳖,一刻钟的功夫,百余亲卫,百匹战马,能站着的,所剩无几。
太子被四名武功不弱的贴身侍卫护着,未受箭雨波及,几人缓慢向峡口移动,但因宽度所制,若两人并行拳脚施展不开,便只能一人当先。但堵在峡口的黑衣人有数十人之多,单以车轮战术,这四名侍卫即便不被砍死也会被累死,更何况两侧山上时有冷箭射来,重重危机之下,侍卫们已抱必死之心,就连太子也对突出重围不存希望。
面对生死,太子并无惧意,只是多有遗憾愧疚难以抒怀。他仰头望向一线夜空,唇边一抹苦笑,他似乎总在被人保护,每每想要保护别人,却又总是把事情弄得更糟。今日若他死在此地,想必父皇会失望且伤心欲绝吧?
太子一声叹息,看了看那前前后后倒下去与正在倒下去的亲卫,心中深深自责,不由喃喃道:“是本宫连累你们!”
近身的侍卫听得此言,眼中一热,不由出言安慰:“殿下莫慌,咱们虽逃不出去,他们一时半会也杀不进来,撑得时久,总会有官兵来援!”
太子苦笑,却还是很有信心地说道:“不错!定会有人来援!”
话虽如此,所有人都心知这不过是给自己宽心罢了。莫说这里的官兵不知太子身份,便是知道,又怎知他在此遇伏?
然而,就在诸人几乎绝望的时候,围在峡口这一端的黑衣人自后面传来一声声惨呼,前面的黑衣人纷纷回头去瞧,还没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便也跟着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宋青摔碎最后一瓶从毒手书生身上顺来的不知装了何物的小瓷瓶,与妖无错一起,屏息穿过那窜起的黄色烟雾,拿着从快手屠夫身上顺来的两把短刀砍翻了几个挡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便看到太子满目惊喜的望着她。
她暗骂了一声“笨蛋!”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大喝了一声“走!”,便带头往峡口冲去。
妖无错与幸存的几名侍卫紧随其后,众人趁乱冲出峡口,方才倒地的黑衣人却已经追了上来。
宋青忍不住报怨:“我看白怜这毒手之名也是徒有其表,这根本不管用啊!”
妖无错脸皮一抽,幽幽道:“你确定你摔的都是,没有解药?”
宋青语塞,闭嘴不言。
追兵数量虽不多,但只要缠住他们片刻,便会有峡口另一头的黑衣人赶来,那山腰埋伏的弓箭手也正往山下冲。
形势不容乐观。
妖无错道:“你们先走!”
宋青看了妖无错一眼,道了一句:“保命为先!”便拉了太子纵身上了马背。
因在峡中遇袭,战马死的死逃得逃,此时能骑的只有一骑。宋青手拉马缰坐在太子身前,似被他整个拥入怀中。凌楚宸缓缓收紧手臂,头一回与她如此贴近,竟没有半分陌生,反而觉得一切都是那般自然而然,自然得好似他们就当如此。
宋青自然不知太子在这命悬一线之际,还有心胡思乱想。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如何全身而退上。
本以为有妖无错和那几个侍卫拦住追兵,只需拦得一柱香的功夫,他们便可逃开伏击圈,沿河岸返回定陶城。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们才刚刚上马,便有十数匹马追了上来。
宋青心头一沉竟然还在峡外藏了骑兵!下血本摆下这必杀之局,这设局人可当真是大手笔!
其实,宋青早在与妖无错赶往一线峡的时候便知中了计。太子此次是秘密前来,除了身在定陶的都指挥使,和他自己的亲卫之外,其余人少有知他身份者。便是妖无错等人,也是听宋青道破才得知。
此外的唐爷、曹县千户所的官兵等见过太子之人,虽知此人来头不小,却也不知他便是太子,更加不敢打探。可黄水河岸的小兵,却张口便喊出太子二字,这便是破绽了。
寻常官兵既不知他是太子,贴身亲卫更不会在太子遇险时独自逃生,即便是冲出重围欲搬救兵者,也该是往定陶城的方向,而不会跑来这荒无人烟之地。
虽明知是计,宋青却也不得不去。她告诉自己,太子若死在此时此地,荆州大军群龙无首,沈其佑必将趁虚而入,而青川、突厥、北辽难保不会趁乱分一杯羹,如此一来天下必然大乱,民不聊生,那她耗财耗力在此赈济灾民还有何意义?
这理由冠冕堂皇,但那微微发疼的心,却让她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她重生以来所为,皆只为夺走他的一切,但当得知他将死于非命,她却去得义无反顾,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不必经过思考,她的身体已然做出反应。
这是自甘轻贱吗?宋青苦笑,即便是再一次自取其辱,她亦无从选择。因为护他,是刻在她灵魂深处的烙印,便是用一百三十二刀的凌迟之痛,也无法清洗干净。
追兵渐近。而宋青与太子所骑的马,却是越来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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