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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隐做了数十年的暗卫,杀人的功夫或者算不得顶好,但是追踪和隐藏的手段,却是少人能及。

莫说是王千这等并不精通武艺的常人,便是功力深厚的高手,也未必能察觉到他的声息。因而陈隐断定,虽然叫破他行迹的确是王千无疑,但是与王千同在一处的,定然是绝顶高手。

陈隐略作踌躇,又居高临下的将四周环顾了一遍,这才一翻身跃入了打开的窗扇之内。

为防偷袭,陈隐跃起的一瞬间,便已好了应敌的准备,可当他一脚踏在雅室的地板上,才惊觉这房间内并无半点高手气息。

房间内只有三人。

除了仍旧站在窗边的王千,那坐在主位上一身缎面常服的,竟是王千的兄长,内阁首辅王申。而左下手头一个位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长眉凤目,容姿风流,却是消失许久的逆犯沈其峻!

陈隐脸色不变,目中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对面的王申与沈其峻亦不曾有半分意外之色,尤其沈其峻,只见他一双细长的凤眼轻轻一挑,唇角虽挂着笑,目光里的轻慢却是丝毫不加掩饰:“我曾听父相说,早在天恒皇帝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时,你和你兄长陈伐便跟在他左右。后来他做了皇帝,封陈伐做了宫禁卫大统领,却让你做那暗无天日的护龙卫首领。陈伐得了个一人之下、风光无限,你却是个连死都不能公开下葬的暗人,这等天差地别,也难怪你会反了他!”

沈其峻言犹未尽,主位上的王申却突然一声轻咳,起身施礼:“陈大人请!”

陈隐一动不动,并不还礼:“不知王大人是如何察知下官形迹的?”

王申尚未作答,沈其峻却是哈哈一笑:“实话告诉你吧,早在你跟踪王千的头一日,我们便发觉了,今日这一场,原就是为你设的局!”

王申蹙眉瞟了沈其峻一眼,后者不服气的一挑眉梢,却终是闭了嘴。

“陈大人请!”王千赶过来站在陈隐身侧做了个请的手势,却见陈隐一抬手,盯着沈其峻道:“是何人?”

沈其峻眨了眨眼:“什么……何人?”

陈隐冷冷道:“设局者,何人?”

沈其峻那自鸣得意的表情倏的一顿,磨了磨牙,却终是未吐出一个字来。

“若大统领想拿了我等三人领命交旨,我等绝不反抗。”主位上的王申则朗朗一笑:“但若陈大统领尚有疑虑,不如坐下来喝杯茶,今夜……还长得很。”

……

夜静如水,却不知水下的暗潮汹涌。

庄严静谧的乾元宫内,三五步便有侍卫配刀而立,个个目光如电、神情整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但偌大的乾元宫始终鸦雀无声,莫说外人,便是内侍宫女也未见一个。

南书房内,同治帝凌楚安靠在宽大的龙头圈椅里,以手支额,目光斜斜盯着平铺于书案上的一张图纸,出神已久。

突然,他深棕色的眼珠动了动,继而半阖的眼帘缓缓抬起。

窗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黑色的身影,从头至脚都包裹在宽大的黑袍中,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师傅来了。”凌楚安慢慢直起腰身,整个人靠进舒适的椅背里,看似极为放松的姿态,但扣在扶手上的手指却是青筋突兀。

“你以为外面那些废物能拦得住本座?”刻意模糊的低沉声线却掩不住压抑的愤怒,汹涌的杀气,好似无形无状的飓风,猛地扑向御案之后的年轻皇帝,书案上燃烧着的六支蜡烛,忽的灭了三支。

“那些个侍卫本也不是为了拦阻师傅。”凌楚安一动未动,微眯的双眸一眨不眨:“除非师傅有把握无声无息的杀了徒儿,否则,他们至少还可将刺客来袭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即便师傅尚可全身而退,师傅想见的人,却一定没那个运气了。”

黑袍人微微抬头,一张金色面具在微弱的烛火映衬下,氤氲着诡异的光芒:“你既知本座会来,也便是说,你早料到那些受你蛊惑的死士杀不了本座!”

黑暗中的凌楚安不知面色如何,却分明传来一声轻笑:“黄金门已被宋青盯上,留着,难免会引火烧身。更何况,我如今已不再需要黄金门!”

黑袍人冷冷道:“所以,你假传门主令的目的,就是要借本座的手,消耗黄金门的实力!”

“何为假传?”凌楚安道:“那门主令可是母后亲手给我的,上有一百三十位死士的指印模痕,这世间,仅此一枚!”

呼的一声,黑袍卷至案前,一张金黄色的面具在奄奄一息的烛火下,反而亮得刺眼:“你将她如何了?”

凌楚安抬起头,金黄色的面具在他深棕色瞳仁中留下灼灼两点金星,他微微一笑:“师傅将门主令留给母后,本是为了挟制我。却忘了我手中,还捏着母后的致命弱点。”

“萧玉露!”黑袍人狠狠念着这个名字,说不出的懊恼与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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