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安哂笑:“师傅若依我当日所求,下狠心将她除去,断了母后的这根软肋,岂不就没了今日这许多麻烦?”
金黄色的面具微微一偏:“当日……你便已经开始怀疑本座的身份了?”
“当日我不过是为了试探母后在师傅心中的份量。”凌楚安讥笑着摇头:“早在师傅收我为徒之初,我便已然知晓你的身份了。”
黑袍人嗤之以鼻:“那时候,你不过是个四五岁的童儿!”
“那又如何?”凌楚安微笑:“母后寝宫熏的香,是萧乾从北辽送来的,与各宫皆不相同。师傅每夜来教导徒儿,虽刻意换了衣装改了声音,但发间沾染的熏香味道却是除之不去的!”
黑袍人默然许久,突然冷笑一声:“十八年了,本座对此,竟是一无所觉!”
凌楚安缓缓道:“师傅若有察觉,定不会安心被徒儿调去西北,更不会将门主令交与母后。那么我便无法以黄金门主的身份清缴黄金门,亦无法利用萧玉露来挟制母后,也便拿不到门主令,无法调动黄金门的死士去截杀师傅你……”
黑袍人满身的杀气倏然而起,眼瞧着纱帐翻卷、烛火簌簌,却又忽的消失不见了。
他抬手,缓慢而小心地取下脸上的黄金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略嫌沧桑的脸。这张脸却比那黄金面具更像是一张面具,仿佛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用冰冷的岩石雕刻而成,无一丝活气。唯独那一对精光四溢的眸子,锋利如剑,却又阴郁如蛇。
这张脸于年轻的皇帝而言,熟悉又陌生。
他自幼出入容华宫,曾无数次的见过这张脸,彼时这张脸上的表情,谦卑而恭顺、平和而有礼。然而此时,这张脸纵然除去了黄金面具的遮盖,却除不去那黄金面具特有的压迫感。
凌楚安自幼被这压迫感所慑,每每都觉得呼吸难遂,直至今日,依然如此。然而他却掩饰得极好,笑得温和,语调平顺:“你既如此坦诚,那我是该叫你师傅,还是黄公公呢?”
“事已至此,就不必再装了。”黑袍的黄公公面无表情,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清澈透亮,再不复之前的低沉粗哑:“黄金门由你处置,本座只要萧容母女。”
“师傅倒是爽快。”凌楚安轻笑了一声道:“只不过,你将我四皇兄引来京城,又打算如何处置?”
黄公公眉头一动,显是有些意外。
凌楚安又道:“师傅怕是一早便想好了要将四皇兄带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回京城,又怕被我知晓有所防备,这才以自身为饵,引开我的眼线,让四皇兄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京城,可是,师傅为何非要把四皇兄引回京城呢?”
黄公公精亮的眸中似有刀光闪过,连声音都染了戾气:“你杀了他?”
凌楚安叹了口气:“我确想杀了他,可惜未能得手。”
黄公公收回视线,垂眸缓缓道:“你既有本事探知本座引四皇子来京的消息,便当查得到宋青一行早已大摇大摆地过了潼关,且同行之人并无四皇子。”
黄公公目不转睛地盯着凌楚安:“既如此,区区一个四皇子,你若真想杀他,何愁不能得手?难道宋青派了高手相护?”
“那到不是。”凌楚安摇头:“四皇兄怕是得了师傅的提点,并未惊动将军府,只独自溜出肃州绕行青川。原本在青川将他解决并非难事,可他竟混进了前往东凌的青川使团,并随使团一起进了东凌。以如今这形势,青川使团万不能在东凌境内出事,如此,投鼠忌器,我便不得出手。”
黄公公垂了眼皮,默然不语。
凌楚安扫了他一眼,笑道:“我不知师傅与四皇兄有何约定,但师傅定有法子与他单独一见。”
“我不妨碍师傅,也请师傅莫要算计我。”凌楚安唇角的笑容倏然一冷:“拿四皇兄的人头,来换萧容母女的命!”
黄公公眯起眼睛,盯了凌楚安半晌,突然道:“她与你纵无血脉相牵,却也有养育之恩,你对她当真无半点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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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安眨了眨眼,既而讥诮一笑:“从我落地的那一刻起,便只是一颗棋子。她养我、你教我,皆不过是为了让这颗棋子更趁手……”
黄公公冷冷一笑,豁然转身。案上烛火忽地一矮,再立起火苗时,窗口只剩了两扇空空的窗。
凌楚安长长松了口气,动了动已然发僵的手指,目光低垂,重新回到书案之上。
书案上平铺着一张图纸,图纸上只画了一颗古怪的黑色石头,并录有一列小字:子石七颗,形状各异,坚硬似铁,通体漆黑无光,上有三孔,偶可发声。三孔当中穿有七彩丝绦,此丝绦水火不侵,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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