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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得三巡过后,酉时已经是快要过半,太阳斜挂在天边昏黄欲坠,今天的酒宴也进入到了尾声。按照两汉沿袭下来里坊制度,一旦到了天黑时分,洛阳城中星罗棋布的各坊区就会敲响鼓声、封锁大门,实行夜间宵禁。路途较远的赵青雀率先告辞,他居住在较为中心的街区,和这群普通的底层吏卒大不一样。

闻着马棚刺鼻的粪味,以及桌前羊肉的膻味,阳祯勉强啃食了几张胡饼,怎么也适应不了这原始的生活。他是实在想不通,为何在座的每个人,包括那衣着整洁的柳牵云,都能在此氛围下吃得津津有味。才来这个世界没有几天,除了在张氏酒楼吃的那餐囫囵半饱外,他几乎没有吃得开心过。

“阳队正,今后要多多关照我等啊!”卫仪凑近前来,拍着新队正的肩膀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有活多给兰罗汉他们派,可别折腾我们!”与之形影不离田端,也趋前来小声叮嘱。

“我哪有那样的权力?军队不就是按照军律行事,哪有什么别的关照。”阳祯理所应当得笑了笑,当做开玩笑一样拒绝了。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他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吗?记得《尉缭子》有云:“凡将,理官也,万物之主也,不私于一人。夫能无私于一人,故万物至而制之,万物至而命之。”他才刚刚以弱冠之年侥幸当上队正,要是没有公正的赏罚处事,怎能坐稳此职?

“喂喂喂,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啊!”没想到得到个这答复,卫仪推了推对方有点不悦。

“卫六,如何,当着我的面还敢如此吗?我告诉你,要是在胡乱搞什么小心思,当心以后的杂役都交给你们伙!”远处的阳祐看到情况不对,连忙笑骂着走了过来。在此职位上坐了多年,他深知下属们此刻会动什么心思,心下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岂敢岂敢?我俩只是过来和二郎开开玩笑,毕竟他是新未来的上官嘛!”卫仪也是反应迅速,连忙换了副嬉笑的神情,拉着好伙计田端躲开几步,作势要往大门处走。这个时候的其他几个伙长,都已然收拾得不多,集结在那边准备辞行了。

“二郎,你没有当伙长的经验,一下子就越级到达这个位置,的确是有点为难你了。”待到那几人匆匆走开,阳祐伸臂揽过兄弟,既自豪又担心得叮嘱道:“其实职位进了一步,很多事情就没有以往的单纯了。今后你要学着处理的,就不仅仅是应对由上而下的军令,也要学会管带好下面的这群浑人,留点心思防备着。”

“大哥,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有恶意?”几辈子从来都是俯首听命的阳祯,根本不懂得什么管理学,听着这话一头雾水。在他看来,当时他卧病在家,田、卫二人都第一时间前探视,这必然是真心实意的好伙伴、好兄弟。最多也就是倚仗着亲近邀个人情,为何兄长会至于这样评价?

“不,我并非意指如此,而是说相处的心思会变得复杂。一直以来,卫仪和田端都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也和咱们家走得最近往来最多,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区别对待。其他几个伙长,有的只是性格不显,有的只是志不在此,实际能力并不会弱于他们。你以后处事,一定要恰到好处得居中调和,既让他们自己能有亲疏的感觉出来,却又不能因此心生不满。怎样在公私上把握好这个度,那就需要经验去弥补了。”阳祐的心中藏着很多事,可是一时间也不能手把手得完全交待好,只能尽量简短得解释。

“也就是说,私事上让他俩保持原来的感觉,认为我们与之更加亲近。而在公事上,做到大公无私掌握均衡?”阳祯到底还是读过许多历史书籍,听了兄长的经验点拨之后,很快就理解了大半。

“对!并且在公事上,偶尔适度得偏向他们一点,以示勉励和关照即可。绝对的公平,怎么可能做得到?说到底,还是需要建立亲近的关系嘛!”阳祐嘿嘿一笑,其实他也是个心术老道的低级军官,只是没什么好机会展现而已:“其实他们也一样,存着两种心态。于私而言,他们常常与我家来往,也会关心照顾你,都是出自诚心。于公而言,他们挟持着亲疏的区别,想要谋求特殊的待遇,这也是人之常情。世界上的人心原本就是半真半假,虚情假意之中也有真情,这些你以后都需要慢慢领会、好好琢磨。”

“阿兄放心,我全部记下了。”阳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得点点头。

“幢副、队正,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最为活跃的卫仪,一如既往得充当着五个伙长的话事人。此时那兰岱仍然在装醉,斜倚在王渊的怀抱里,把本就不甚高大的后者,压得半弓着背愁眉苦脸。其他两人左右搀扶着,都是苦笑着习以为常。

不料阳祐的回答还没有说出口,却听见门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个将佐很是熟练得抬眼望去,果然是坊门处一名骑士正纵马而来。那人很快冲到门前翻下马鞍,径直冲入了院子里,右手高高举着一份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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