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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电话对专心致志装配婴儿车的胡洪波道:“你相信吗,设计院说,全国市面上能买到的钢筋普遍比标准偏软,原因是钢筋主要产自小钢厂,小钢厂冶炼水平不足或者计较成本,钢筋硬度普遍不达标。同理的还有带钢,角钢,以及这些钢衍生出的制成品,我天哪。那么我的钢结构顶棚牢度是不是很可疑?往后造厂房时候的脚手架是不是也得另行加固?我那些标准紧固件是不是也得加粗?怎么到处是偷工减料的?”

胡洪波想都没想,就道:“所以我给女儿买国外产的婴儿车。呃,你还没听说过地条钢吧?我看报纸上说很多钢筋还是地条钢做的呢,更不得了,根本就是脆的。”

“有没有信誉可靠的品牌?”华夏兴说着就想到去市一机加工的艰难,立即自问自答,“没有。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

胡洪波一笑,“对,所以我做任何产品,质量始终由我亲手把关,从不放心交给别人。但即使这样,也经常会出现不可预测的事件。我接触的国外客户也是经常不放心,自己跑过来看。”

“我已经有深刻体会。那么,建安开始后,所有的采购,所有的工地现场监理,都需要我亲力亲为吗?”再次想到在市一机做加工时候所遭遇的工人们匪夷所思的态度,华夏兴再次自问自答,“必须,唉。”

“有件事情,很离奇。杨丽问我能不能安排市一机的新任老总与你见面。她说那位老总看了市一机产品后想与你谈谈。”

“确实离奇,不过他只要开个好价,我看谈都不用谈,卖给他。反正我早没脾气了……不,换那条,钩子旁边的那条,你手里的目测一下就尺寸不对。”

胡洪波看看手里拿的构件,再将桌上华夏兴指点的那根拿来并排一比,一尺来长的两条构件才差不到一厘米。“我靠,你还真是天生做机械的料。”

“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一把尺啊。”

华夏兴半躺在藤椅上,听得大门一声响,见老爸拎吃的用的进来看他。

“呃,洪波,你别回头。”

他连忙走过去将老爸堵在门口,让老爸先回家去。

华红军心中不快,可架不住病弱的儿子捂着胸口跟他比划手势,只能离开。

眼下华夏兴不能行动,许多办手续去现场等的工作都是华红军在做,因此父子两个每天都得坐一起好好会商,互通进程。

正因如此,华红军心中的失落感才有所减轻,他还有意加快办事节奏,总是超越儿子的进度表,让儿子越发重视他的本事,离不开他的本事,说到底,他心里就是不肯放手。

但华红军并没离开,而是坐在地下车库等胡洪波,他不信才刚生了女儿的胡洪波会在儿子家里呆久了。

果然,很快胡洪波就拎着婴儿车下来。

华红军启动车子跟上,摇下车窗道:“小胡,你刚才看见了,我儿子为你可以不要我这个当爸的。你现在也当爸了,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你也是男人,一样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没少在KTV看到你抱三陪,你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干什么离间我们父子。”

胡洪波一声不响,将婴儿车塞进后座,关门开车离开,将华红军的话当耳边风。

华红军也点到为止,冷笑看着胡洪波离去。

他只须把话扔给胡洪波,小子想在他和儿子面前扮正经,还嫩着呢。

但还没等华红军熄火升车窗,只听地库出口处“嘎嘎”闷响,他连忙扭头看去,那不是胡洪波的车子擦了地库出口墙壁吗?

好好的大路,怎么会撞到墙?

华红军又是一声冷笑,看胡洪波歪歪扭扭驾车离开。

心里有鬼的人,装啥正经,要装早装,早先拿他钱的时候怎么不装。

华红军熄火关门,回去楼上与儿子谈话。

最近老黄总追着他,说是不肯移驾市一机,一定要进飞达新公司,还说华红军不答应就是看不起老兄弟,抛弃老兄弟。

华红军心说过去他追着老黄说好话时候,老兄弟去哪儿了?

但老黄还说他不答应就找他儿子,他只好将老黄的要求转告给儿子。

华夏兴当然不答应,要不是为了好好送走黄叔徐伯等人,他又何必屈辱于杨富贵的条件之下。

而且黄叔参观市一机分厂后难道还不清楚,这么大年纪的人面对德意志进口设备,还不是废人一个,何必自讨苦吃。

但他不学老爸老兄弟长老兄弟短那一套,他直接打电话给黄叔,明确告知飞达公司不设传统加工设备,没有黄叔用武之地。

没想到老黄也很干脆,“我可以给你管质量,管考勤。”

华夏兴依然不肯松口,“飞达未来的质量管理人员必须懂英语,掌握国外的几套标准。黄叔吃不消的。”

“照你意思,我是不是别混了?”

“不会,传统加工依然会存在,飞达以后也需要传统加工,但都会外包。黄叔大有用武之地。”

“你告诉我,德意志还有没有红星厂那样的厂子。”

“我对全德意志的工业了解不深,就我所在公司来看,因为人工比较贵,有些只需要常规加工的标准件已经外包给人工便宜的东欧等国了。”

“好嘛,就是这意思,很明白的,我没几年可以混了,你别不承认。所以我不能去市一机继续混,一直混到绝路,我得进飞达,再苦再累我都得学。”

华夏兴听得目瞪口呆,见老爸冲他摊开手,他估计黄叔也是这么跟他爸说话。他只得耐心道:“黄叔,别那么悲观,华夏的发展没那么迅速,起码到你退休前,你还是车床边的一只顶。”

“你才回国,不了解,你可以问你爸,我们这种老街道厂出身的人,没有退休,手停口停,哪天不能动了,哪天才是退休,哪天也可以死了。到市一机我没几年可混,阿兴你得给黄叔我留一条出路。你们父子不能有事有人,没事甩包袱。”

华夏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答应考虑,才能将电话搁下。一问老爸,果然如此。他此时才开始有点儿理解黄叔最初对待他的态度,黄叔既然有后顾之忧,当然在能做的时候必须争取将利益最大化。争取利益最大化的前提当然是必须千方百计地保留与老板讨价还价的势力。他当时一上来就剃老黄的头皮,老黄怎可能不给他一个下马威。华夏兴当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复杂,居然有这么深的渊源。

但是飞达能给老黄留位置吗?父子俩的回答很明确:不!华夏兴不认为自己甩包袱,他之所以答应杨富贵的条件,正因为杨富贵有意愿也有能力接收红星厂的工人。虽然他能体会老黄心中深切的危机感,可是他何德何能,背得起老黄的一辈子吗。而且,以老黄的德性,是个容易背上的吗。

从老爸嘴里,华夏兴了解到有更多像黄叔一样没有社保没有医保的人在各个工厂工作,那些人被叫做民工。那些人前有狼后有虎,后事无法得到保障,做事怎能平心静气。华夏兴渐渐地从一件件事例中学到经验,开始思索如何建立他的新飞达的企业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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