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同喜越想心里越感不安,他甚至用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在内心不停地念叨着安慰着自己:“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梦和现实是反的……。老天爷啊!保佑我全家吧!保佑我儿子把这趟豆腐顺顺当当卖了吧……。”
在菅同喜的心里面,今天的豆腐可不是一担普通的豆腐,它甚至关联着全家的性命。几十年的豆腐生涯中,菅同喜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担豆腐竟然和全家的命连在一起。
今年闹灾荒,自从开春到现在菅同喜一次豆腐也没有做过,别说是灾荒年没豆子做豆腐,就是做出来豆腐又卖给谁去呢,莲花镇的集市早就停市了,乡下人连野菜都吃不饱,谁还有钱赶集买豆腐吃呢。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做豆腐了,确切的说他必须要挣些钱来,挣些钱来救家人的性命,看看他家里面现在的情况吧:高烧不退的小儿子;头晕不能走路的妻子;腿疼不能干活的自己;西屋里面还躺着十多岁的瘫痪在床的父亲。
钱!他急需要钱买些洋药片回来,城里面南关教坛医院的洋药他曾经吃过,那药片喝下去见效快,看到高烧不退的儿子,他心里面别提有多害怕了。还有他的女人宋好,别看她瘦的皮包骨头,但是,家里面还真离不开她。还有他自己的风湿病,西大街的膏药要买几贴。还有他十多岁躺在床上的父亲,父亲浑身虚肿,但他早已经没钱给父亲抓药了。钱!救命的钱,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
他没有其他的本事挣钱,他只有磨豆腐这一条路。村里赶脚的常套从城里回来说城里东西价格飞涨,特别是吃的东西,只是豆腐就从几角钱涨到了5块钱一斤,这促使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为了活命,他要借豆子,现在,唯一能借出豆子的就是镇上的财主夏啸天家了。他听村里人说,要想向夏家借粮食,必须有地作抵押,他咬咬牙便将全家仅有的三亩薄地抵给了夏啸天。这可是他全家赖以活命的地啊。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豁出去拼一拼了。
一阵鸡叫声打断了菅同喜的思绪,鸡叫二遍了。“该走了,不能再耽搁了。”
菅同喜心里这样想着,忙用手去摸靠在床头的拐杖,但是,他的手捞了几下没有碰到,他心想;或许刚才做梦的时候踢到在地下了。于是,他便起身下床去捞,但是,他两腿刚一用力,便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间传来,顿时两个膝盖一软。
“哎哟”的一声,菅同喜摔倒在地上。
“孩子他爹!怎么了?”响声惊动了宋好,她慌忙的想要起身查看,但是刚一直起头便又觉得天旋地转。
“你摔倒了,摔得咋样啊他爹”她一边着急地问着,一边依旧用力蠕动着身子,两只手拼命支撑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剧烈的头晕使她又一次失败了,而且她的手压在儿子松根的肉上,孩子疼的哇哇大哭着。屋子里一时间乱成一团……。
“你别动,孩他娘!别动,我没事,坐会就好了。”倒地的菅同喜似乎感觉到了女人的紧张,他连忙安慰着说到。
或许是高烧没了气力,松根停止了哭啼,一阵慌乱之后,屋子里慢慢恢复了平静,墙角的蛐蛐又开始奏出悲哀的曲调……。
其实,听着丈夫在身边辗转反侧,搂着烧的像火炭一样的儿子,宋好也是一夜未眠。
为了这担豆腐,她同样也悬着一颗心,当初,她万万没有想到丈夫竟然瞒着自己把三亩地抵给夏啸天,她几乎要疯了,她大哭着,脑袋狠狠地往床上磕着,她不想活了,她要逼着丈夫把地要回来。
那夏啸天是什么人啊!百姓都叫他夏霸天,他如狼似虎、心比蛇蝎还要毒啊!把这穷苦人往死里逼。今年遇大灾荒,他家不但不给佃户减租,反而以加征军粮为名盘剥穷人。交不出就要抓人。大姑家的孩子大栓、二栓兄弟二人带领大伙反抗,那夏霸天把他们抓起来送进县大狱,这一去还能有得还吗!这三亩地抵押给那夏家就像是丢进火窑里的干柴,还能掏得出来吗,丈夫这是瞒着她把全家往绝路上送啊!
但是,哭过闹过之后,她又平静下来,看到蹲在地上愁苦满面的丈夫,她又在想,除了磨豆腐挣钱,自己的丈夫又有什么办法呢。几天来,看着高烧中的孩子迷迷糊糊,脸色蜡黄干瘦,还抽搐着翻着白眼,她的心就像在油锅上煎熬。她四十多岁又得了这个宝贝儿子,小儿子松根多可爱啊,每次见到他笑眯眯的娘、娘的叫着,她的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一切艰辛和困苦立刻全都消失了。
可是现在呢,她看不到儿子的笑脸了,她的心里面害怕极了,万一……。她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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