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初时见两个女儿变得敦静,心中欢喜。时日一长,脸上也显出忧虑之色。一个人的个性骤然改变太多,终究不是好事。
唯有那个始终不肯讲明自己确切来历的阿娇活泼如旧,每日里围着黄家母女三个转,张口阿妈,闭口阿姐。一日三餐不用叫也不用请,上桌坐下便吃。晚上跟着赵杉黄雨娇在一处歇卧,打水洗漱铺床放被,更是好似在自家般毫不拘束。像是打定主意要赖在黄家。
如此过了近半个月,这日午后,木桥上忽响起了紧急集合的鸣锣声。
“二娇”拉着赵杉出去瞧,就见里正手提铜锣,咚咚咚的敲着,扯着嗓子喊道:“乡亲们听着,近日桂平的炭匪滋事频繁,自今日起,凡是家中来了年轻陌生女子的,一律将其送解官府。”
里正刚喊完,站在他旁边的差官对村民高声道:“昨日,王团练在金田村私宅中被一刁恶仆妇用发簪刺伤,经查,该恶妇还有同党。这是犯妇使用的凶器,是其同犯所留,大家上前认一认看一看。如能将该同犯指认出者,有重赏。”说着,自袖中摸出一支明晃晃的尖头锡制发簪来。
赵杉一见那簪子,立时头晕眼花,差点栽倒:正是琼花自她手中夺去的那支。
阿娇在黄雨娇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要紧的话,两人一左一右,拖拽着赵杉就往回跑。刚迈进家门,就见徐氏手拿两个包袱,正像是迎接她们似的站在院中。
“阿妈,您什么都知道了。”赵杉叫了一声,不由双膝一跪,伏在徐氏怀中大哭。
徐氏用手狠狠地拍打着她的背,垂泪道:“讨债鬼托生的孽障啊,不能让我省心一天。等我哪日两腿一伸走了,谁替我看顾这两个惹事精小冤家哟。”黄雨娇见了,也抽抽搭搭哭起鼻子,跑过去抱住母亲。
“阿妈,你别担心。我会看顾好两个姐姐的。”阿娇此时倒显得颇像个成人的样子了,接了包袱,背在肩上,拍着胸对徐氏承诺道。
徐氏看了看她,语气笃定的说:“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来路正的。”却只无奈的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到了这份上,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让她们跟你去了。”说着,把赵杉她们拉起来,往屋里推着,催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恋过我?还不快去屋里换了男装,上路。”
赵杉换好装束,与“二娇”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家门,听背后传来的猛烈插门声,不觉涕泪肆流,眼前膜糊成一片,暗暗叹道:天底下唯有母亲对子女的爱表现的如此表里不一,口中喋喋不休狠狠的骂着,内里却是心如刀割般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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