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早上六点左右,守喜抹了一把脸拿了个馒头便出了门。锦程像往常一样打紧时间做饭。快七点的时候,才去叫两个孩子吃饭。儿子揉着眼睛在床上打滚,嘴里哼哼着:“俺不想起床,俺要睡觉”。儿子不起,锦程伸开胳膊把女儿拽了起来,边给女儿穿衣服边对儿子说:“今个你可快点,今天妈妈有重要的事情呢,你可得麻利点”。一听有重要的事情,儿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眯着眼睛问锦程:“妈,啥重要的事儿?”锦程考虑考虑说:“恁五叔要找媳妇见面儿了,你说重要不?”听到这个,儿子站了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等待洗脸吃饭。

今天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才七点四十,这可不比往常快了十几分钟呢。锦程瞅了一眼门旁的钟表想。把孩子送进学校,她就扭头去拐了回去。她要赶早去信用社门前等着,家里等着用钱呢,这事可不敢耽搁。她小跑着到了信用社门口的时候,工作人员刚刚打开了一点门缝,她隔着门缝往里看,里边的工作人员在聊着天不慌不忙地收拾着台子上的物品。锦程透过门缝略带有请求的地问:“你好,咱快点吧,俺着急用钱呢,帮帮忙”。

“急用,再急也冇用!”坐在椅子上拿着油饼卷往嘴巴里送的职员瞟了锦程一眼说。她一说话,油饼从嘴里掉了一块,她立刻伸手接住后又塞进嘴巴里。鼓起来的腮帮子把脸上的皱纹都抻展了,之前褶皱处显露出一道又一道的黄黑色的印记。等她嚼完了油饼,又跑到后边端了一杯开水边吹边喝,每喝一口都发出“哇”的声音,一脸享受的模样。锦程焦急地在外边转来转去,她的焦急根本没有影响到里边人员的节奏,依然慢吞吞的。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三个人算是收拾好了坐在位置上冲着外边喊:“诶,外边的,进来吧”,锦程听见能进去了,推开门挤了进去。“哎,你瞧瞧这人,都不说把门开展了”坐在“油饼”对面的职员用眼白打量着柜台外边站的这个女人说。胖女人把手在柜台上一搭,头也不看外边说:“本”

锦程递过去本,把耳朵紧挨着柜台听,里边的人说话声音太小了,不仔细听都能感觉到是在自言自语呢。

“多少?”

“哦,仔细听了听才明白了胖女人的意思,他急忙说3000”

胖店员数了一遍递给对面瘦点的女人,自己低着头织起来了毛衣。“嘿,你说说俺这款式好看不?”说着举起来毛衣让瘦子看。对面的瘦子一抬头,嘴里的数字就乱了,不得不蘸着唾沫重新数了一遍。

站在外边的锦程干着急也不敢言语,谁让咱需要人家呢,忍着吧。约摸着十分钟左右,柜台里才递出来一沓钱,两个人又低头聊起天来。锦程数了数钱便跳上“大二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一刻也不敢停,她使劲踩着两个脚蹬子,车轮在路上飞驰,路上的一辆辆自行车被锦程超过。

等锦程站在门口的时候,门还在里边反锁着,锦程往后退了退喊:“该起床了呀,守全”

等了半天,守全才磨磨蹭蹭地从堂屋出来。“二嫂,恁来真早?”

“这还早呀,你这是到底着急不着急呀”锦程笑着问。

“不慌嘞”守全揉着肿了的眼泡说。

“去哪给人家彩礼了?”锦程问。

“人家哥说到咱们这来了,他们也来不了多早”估计觉得说这话怕二嫂不高兴接着补充到:“县城的车最早的一般还是点的,再磨蹭磨蹭,也到小十点了”

“还不慌了,你赶紧起床,俺给你收拾收拾,你瞧瞧这家像啥样子呀”锦程指着满院子垃圾说。

看着这个院子,锦程还真有点难受,虽说自己不住了,但是这个院子可是一家人辛辛苦苦地盖起来的呢。这先在弄的,哎,窗纱也破了,厨房的垃圾胡乱倒在门口,发出阵阵腐臭的味道。满院子的土,人一走能荡起不少浮尘。冇个老婆真不像过日子的呀,锦程心想。

趁着守全进屋刮胡子的功夫,锦程将院子打扫干净。擦去了浮尘的院子露出了熟悉的地面。锦程觉得满意的点点头。收拾好院子,锦程端了盆凉水进了堂屋。屋内一片漆黑,她从外边拿起一根棍子挑开了窗帘,屋里顿时霍亮起来。水泥地面上竟是些痰渍。锦程一脸无奈。她将擦完桌子的水倒在地上,拿起扫帚使劲擦拭着地面,接连擦拭了一个小时左右,地面才显示出来原来的光泽。

院子整个收拾好,已经半上午,在锦程再三催促下,守全才摇开了拖拉机去迎接他的新娘。没多久,守全就开着拖拉机折回来。车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绑着黑粗的辫子垂在胸前。在黑色的辫子的映衬下,女孩的脸更是白皙。

等车子停稳了,锦程慌忙迎接上去,把两人引到堂屋。“坐吧,别客气了”。男人谦让后坐在了椅子上,姑娘拘谨地站在男人的身后。

“咋称呼呢?”锦程问笑着问。

“俺叫小飞,哦,俺姓马嘞”似乎是因为紧张忘记介绍了自己姓氏,不好意思的补充道。

“不用紧张,咱都是普通人家,俺也听俺五弟说了,咱都是河南嘞,咋着都是老乡嘞”锦程试图安慰道。

听到锦程的话,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局促不安,不停地搓着双手。

屋内顿时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了一会,这个男人才想起来来没有介绍妹妹。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妹妹说:“说句话呀,哑巴了”。听到这,女孩把头埋得更低了,勉强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字:“二嫂好”

“好好好”锦程听见姑娘的问好声,连忙答道。

那个男人问:“二哥是干啥的呀?”

他的南方口音有点重,半天锦程才明白过来,“他呀,他跑大车了”

“跑车可不少挣钱呢”男子说。

“挣啥钱呀,都是养家糊口呢,刚够几个人吃饭”锦程说。

气氛稍微活跃些,锦程叫住五弟说:“你别来回晃了,给人家倒杯水吧”说完扭头对马小飞说:“俺这兄弟就是老实,嘴有点笨嘞,多担待点”

“笨啥,俺就稀罕这实诚人嘞”男人回答道。

“俺这个兄弟是几个弟兄中最小的,也就他冇成家了,现在也冇啥负担了,现在也就是一个人在家了,可勤快了,种了十几亩地呢”。守全端着水杯走了进来,锦程问:“现在你种了多少起呀,拢共”“差不多十二亩吧”守全回答道。“恁这的地可分的不少呀”男子吃惊地问。

“也冇恁多,俺不是在县城了嘛,地让俺兄弟种着了,也不用给俺啥,放心吧”锦程解释道。

“哎,恁可冇少给兄弟操心呀看来……”男子说。

“就数他小嘞,都接济着他嘞”

男子扭过头对妹妹说:“哎,你瞧瞧你,说句话吧,哑巴了呀”

“刚到生地方,小女孩都害羞了,别逼人家了,等熟悉就好了呢”锦程打着圆场说。

“哎,俺这个妹妹就是好害羞,一害羞就一句话也不说,你瞧瞧这事弄的——”说完不好意思看看守全和锦程。

守全赶紧说冇事儿,冇事儿。

哎——男人叹了口气说:“要不是俺那遭了灾,俺还不会跑这么远呢,也不舍得将俺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嫁这么远”说着,男人把头埋进大腿上蹲在地上低声哭起来。看着大哥一哭,后边的妹妹紧接着不停地抹眼泪,两个人一哭,着实让人心疼,锦程赶紧过来劝。

在劝说的时候,守全和姑娘的眼神相遇,姑娘挂着泪滴的脸盘更加娇羞。两个人目光碰倒后又急速转移开了。

男人停止哭泣后,重新坐在椅子上,郑重地对锦程说:“二嫂,俺可不是那个啥——,这婚姻大事儿,还是让俺见见家长吧,”

“那是那是”锦程这才意识到自己喧宾夺主了。她边回答边督促守全去北边院子里叫爹过来。

守全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离开,直到女孩大哥催了一遍,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锦程开玩笑说:“你瞧瞧,还是你说话好使呢”

锦程早就想把五弟支开,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一是这事还真的爹来做决定,爹是正事儿,自己只是个配角。二是,有些话不能当着五弟的面去问。等五弟出了门,锦程问道:“俺约莫着比你大,俺叫你一声大兄弟,中不?”“咋不中,咱们马上都是亲戚啦”男人笑着说。热情的话语拉近了距离,锦程接着说:“大兄弟,俺五弟就这个情况,家稍微穷了点,但人实诚,现在又种了这么多地,不用几年都翻了身,再说俺几个哥和姐都能帮衬帮衬他,都能过。”

“那是,那是,当小的好呀。”男人连忙答道。他扭过头对身后的妹妹说:“给二嫂端杯水吧,这家里一看就是二嫂没少操心,以后你得指望着二嫂呢”。这些话可把锦程说的不好意思,连忙说:“都是一家人,说啥操心忙活呢”。“嫂子,喝水”女孩端了一杯谁给锦程递了过去。锦程连忙双手接住。借接水的机会,锦程算是看了个全貌,白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四处躲闪呢,仍能看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在眼睛里打转,这样的女孩怎么能不让人怜惜呢,锦程心想。

女孩将水递过去又快步移到男人身后。男人说:“俺这妹妹就是胆小,不过人也老实”一提起自己的妹子,男人又动了情,眼睛了红了,嘴唇也哆嗦起来。

“哎,俺这妹子真是命苦呢,俺娘去世的早,俺也没有什么本事,俺这个妹子可没有跟着俺想一天福呢,俺爹又被大水冲走了……”说着,男人又蹲在地上哭起来。

守喜媳妇赶紧站起来去拉大哥,:“哎,大兄弟,别伤心了,你瞧瞧,这日子总得过呀,再说,你这一哭,妹子又哭了”

听到锦程的劝说,男人重新站起来,跨在椅子边去安慰妹妹。

“二嫂,不是俺难受,那天逃荒出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俺是说尽了好话,才勉强搭车来到这了,一路上受尽了白眼,好几天都没有吃过饭了,就那天我说去县城了,正好遇见恁五弟,兄弟真是个好人呀,二话没说就带俺吃了顿饱饭。之前俺就和妹妹商量过,谁要是对咱好,咱就好好报答人家,正好恁兄弟也没结婚,这才有这个事儿了”男人抹着眼泪说清了事情,也打消了锦程的疑虑。

“昨天晚上恁住哪了?”锦程心疼地问。

“昨天晚上俺在恁村口那河堤上坐着了,说到这,俺还得谢谢五弟呢,咱五弟倒是给了俺住旅馆的钱,俺寻思着五弟挣个钱也不容易,天也热,俺就没有去住旅店”说着掏出攥得皱皱巴巴的钱给锦程看。

锦程听见男人的诉说,眼圈一红,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哎,二嫂,俺来也就是一个目的,俺也打听打听,毕竟离这么远,这是俺唯一的亲人了,俺真不舍得让她嫁这么远呢”

此时,身后的妹妹早已经鼻子一把泪一把。锦程慌忙递过来一个小手巾。

“不过话又说过来,只要他俩人真心过,咱当大人的还图个啥呢。俺也不在乎彩礼多少,没有也行,结婚是过人嘞,又不是过钱嘞,你说是吧,二嫂”

“对对对”这句话触及了锦程内心的最软处,两颗陌生人的心碰撞在一起,产生了共鸣。

“只是……只是……”男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只是啥,都是穷苦人嘞,有啥不能说的”锦程说。

“只是——,算了,俺还是不说了吧”男人又捂着脸不说话了,妹妹抚摸着大哥的后背也不说话。

在锦程再三劝说下,男人才抹了几把眼泪说了起来:“俺娘在世的时候给俺说过,她就这一个女儿,出嫁的时候彩礼不能少于五千,这个彩礼不知道在你们这是多少,这个数在俺们那只是个中等数,俺娘给俺说过,她也不是图女婿的钱,这钱要过来终究还是女儿女婿的,只是给女儿一个保障而已。结婚都是盼着两个人好,但是也怕万一呢,遇见不正干的男人,还不是苦女儿一辈子嘞,你说是吧,二嫂?”

“你说的在理嘞”锦程此时,心里的防线被彻底推翻,她似乎和对面的陌生人站在了一起,甚至觉得这钱还真不多呢,感觉真是奇怪呀,明明自己要来还价的,现在却想涨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想。

“二嫂,这钱数是俺娘定的,现在也没个商量了,按理说,这事娘的遗愿,俺不能去说三道四的,只是俺真是觉得五弟是个好人呢,这彩礼都好说”男人爽快地说。

对面女孩的大哥如此恳切的话,锦程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这正像是一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从内部已经瓦解,城门大开着迎接着敌人的侵犯。话又说过来,于情于理,这个彩礼要多少都不为过呢,幸好不是自己文徽找媳妇,要是那样的话她还愿意再加点呢,不过现在是五弟的事儿,人家找媳妇呢,自己也不太方便做任何决定,再说了也没有自己决定的份呢。这一点,她认识得很清楚。

对面的男人似乎看透了锦程的想法,抓住要害又是一刀:“二嫂,恁可别怪俺呀,一提钱,俺也觉得不好意思,俺……”

“那个地方都是这样的习俗嘞”锦程也附和着说。她清楚这十里村的婚姻习俗,现在弄个千里挑一已经不错了,这五千确实有点高了,一般家庭真是那一承受,现在得看五弟的意思了,高与低不能单凭自己感觉判断,这事还得五弟拿主意呢,哎,这个守全,咋真慢呢,她不时地扭头向院子外望去……

守全去老院子找老甲的,正好遇见了在院子里逗孩子玩的大嫂,听说他爹没有在家扭头出去了,这可吸引了兰香的注意,她敏锐地觉察到这里边有事呢,随即把孩子扔给守良跟在守全后边跑出来。守全只顾着往前跑,也没有在意后边跟着的兰香。柴火垛的旁边也没有爹的身影,他有些着急,随便在路边抓了一辆自行车就往地里奔去,他寻思着爹肯定是去地里拔草了呢,走到半截,他突然想到,爹半天不说话,到那能说个啥,别再把事情给我搞糟了呢,算了还是不叫他了,随即他找了个宽点的路来了个急转弯,掉头回家去。他决定撒个慌,其实也不算撒谎。

兰香快步跟着守全,怎奈他登上了洋车,这可不擅长呀,不过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怎么轻易放弃呢,她一头扎进大嘴家,推了辆自行车往地里撵去。

在兰香刚到拐弯处时守全恰好走到了丁字路口,车速太快,为了避水坑,守全猛地打了一把方向,车子拐进了北边的路。算了,从这过也行,守全心想。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