俚语与唐包包无关,他已经有了气感,只需要继续坚持不懈的练武,肯定能成为一名武夫。
然而……有了气感之后,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了,那些妇人的碎语,自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其实是以为他听不见,才畅所欲言的。
可坏就坏在,他听得一清二楚,犹如锋芒刺背,如鲠在喉。
他以为自己是一名英勇的战士,实际上也确实是,至少在战场上,他永远都是,然而,当他离开战场,回到和平生活之后,宛若遮目的帘幕被人猛然掀开,强光直刺入眼——在被保护的一方看来,他是个可怜的,在战场上失去了一边眼睛的残疾人。
是个成家立业都非常困难的废人!
然而,事实似乎真是如此,至少他找不出反驳的道理。
在逃亡路上,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克服视角的盲区,然而当战斗结束,回归日常生活,又该如何克服生活的盲区?
和队友们一起将建材放好,唐包包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的重心都不对了。
一个抱着罐蜂蜜路过的路人,看出他似乎精神不佳,便有些关切的说:“你是不是伤还没好,去医馆给大夫看看,现在不用花钱就能……”
“我没事!”唐包包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音量回答:“我很好,我没有生病!”
这个路人被巨大的音量吓到了,他哆嗦了一下,怀里的蜂蜜差点与地面亲密接触,意识到来之不易的蜜蜂差点遭殃,路人面色也变得不善起来:“没事就没事,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你有病啊?!”
唐包包脸色一变,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突兀,但是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制止了自己愚蠢的行为,他按着眉心,表情有些痛苦——人家明明是在关心他,自己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他不想这样的,然而情绪却有些不受控制。
路人换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今晚巳时是溪酒宴,人人有份,别迟到了。”
“对不起,刚才我情绪不大对头……溪酒宴?”
“蜂蜜没事就不要紧,对了……你是外乡客,”路人小心的放下蜂蜜罐子,擦了擦手说:“我们柏溪城,曾经以酿酒闻名于世。”
柏溪城外约二十多里外的山地,有一口名为“白石”的泉眼,里边的水呈现出牛奶般的乳白色,用泉水泡出的溪酒,据说都是有名的烈酒,性子极野,有一股子舒爽的呛味。
而柏溪城一带是著名的粮食丰产圣地,与大部分地区用果实酿酒不同,柏溪城的溪酒,用的都是上好的粮食!
可惜,自从清羽门连年提高征税之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子,大家饭都吃不饱,酿什么酒?
而果酒的味道完全没得溪酒的一半,多数酒坊都关门大吉。
情况唐包包理解了,但是他皱起了眉头:“还有很多工作……”
路人一脸惨不忍睹的望着他,以过来人的语气说:“这过日子嘛,不管到了哪里,都要松弛有度,总是绷着一根筋,迟早会断掉——你不就是这样嘛?”
“我?不是……”
唐包包正想解释两句,路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郎,有烦恼就喝酒哩,不喝酒不知愁滋味。”
说罢,路人抱起蜂蜜罐子远去了,这蜂蜜是用来和酒一起调成度数极低的蜂蜜酒,给孩子喝的。
珂芋一直关注着新柏溪的情况,对于唐包包的精神状态,她只能想到一种解释——战后心理综合症。
对此珂芋爱莫能助,只能建议黄老爷子举办个活动,让大家放松一下,其实,像是唐包包这样,心理出现问题的,并不是个例,倒不如说,经历了那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内心却毫无波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陆二甲!
此时此刻,正在帮邻居砌墙的陆二甲突然一个哆嗦,他一脸纯良(大概)的看了看周围,发现似乎不是有人叫自己,估摸着没事儿,于是他继续埋首砌墙大业。
背景是活儿都被陆二甲抢去干了,没事干的一众匠人等。
“二甲子啊……”
“嗯?”
“勤快是好事情,”一个浑身腱子肉的老匠人忍不住开口,“但是,再勤快也要有个度吧?”
“?”
“我们就出去吃个饭的功夫,你就把整面墙都搞定了?”
陆二甲憨厚的一笑,然而,因其凶相,其面相和表情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诡异的杂糅在一起。
这很难形容,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陆二甲,你真的不如板着脸和别人说话算了,这样是会吓坏小朋友的你知道嘛?
老匠人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墨家的不传之秘,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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