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葩

田暮雨一觉醒来觉得头昏脑涨，昨天整理东西直到半夜，早晨闹钟响把她吓了一跳，不能再睡了，今天有一大堆事情要做。那男人果然一夜未归，田暮雨懒得理会，简单洗漱完扎了个马尾就出了门。

首先要解决代步工具的问题。田暮雨的工作时间不是每天朝九晚五，而是隔天一次，上下班时间不固定，没有节假日，貌似平日里休息时间很充裕，实则非常辛苦。因为不是天天上班，田暮雨经常厚着脸皮沦为“蹭车族”，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同事总轮换着当她的司机，顺道捎上她一起上下班。那男人倒是偶尔也接送她，只是偶尔，一个月不超过三次。田暮雨一直没学开车，一来单位离家近犯不着耗油；二来她眼神儿不好，反应又迟钝，老妈坚决反对她开车上路，怕她出事。田暮雨深觉在理，这世上最了解她的莫过娘亲，天长日久，也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离婚前无论那男人在田暮雨眼中多没用，至少在接送她上下班这件事上总算个后备力量，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今后凡事都要靠自己，那就先从代步工具开始吧。

田暮雨在一家电动车专营店里挑中一款最轻最小的电动车，付了2700块。她在店门口试着骑了两圈儿还是有些发怵，她曾在十几年前骑摩托车撞过树，对这种“肉包铁”的家伙一直存在心理阴影，看来有时候记性太好的确不是好事。她硬着头皮终于把电动车骑到了新房所在的小区里，一路上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好在还算顺利。

按约定，卖家今天要来安装新洗衣机，田暮雨进小区时安装工人已经等在楼栋口了。一小时后，安装师傅把洗衣机装好又交待了一堆使用注意事项，田暮雨听得云里雾里，手里攥着一打票据只顾点头说“好”。把他们送出门，她看了看表，刚过中午十二点，早饭是在买电动车回来的路上胡乱垫吧了两口，这会儿肚子还不饿，下午四点要上班，得趁这几个小时赶紧再干点儿什么。

田暮雨把梯子搬到客厅吊灯下面，一手擒着两颗玻璃珠子，另一只手拿着几个小金属钩，坐在梯子上开始挨个往头顶的吊灯架上串串儿。这水晶吊灯是她在淘宝上挑了很久才相中的，好看是好看，就是串珠太麻烦，网店又不管安装，这么繁琐的活儿只能自己干。

没过多久，田暮雨的脖子就开始发酸，低头缓解时有点眼冒金星，一直保持仰头的姿势，要不了很长时间就会出现这种症状。她叹了口气，心想这时候要是有人帮忙就好了，可转念又想:朋友们都各有各的事，大中午的，这种小活儿找谁帮忙都不合适。离婚前无非是让那男人来一起干，可即使他在这里，这么琐碎的事情主要还得靠田暮雨自己。以田暮雨对他的了解，他来了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很有可能嘲笑她无能，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田暮雨想起那男人就无名火起，昨天他向她要开关插座钱时的那副嘴脸又浮现在眼前，她田暮雨前世是做了多少坏事，这辈子遇上这么个王八蛋。她正想着，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收到条微信，竟是那男人发的：小雨，你在新房那边吗？我下午没事，现在可以过去帮你干活，你看行吗？…什么情况？！田暮雨懵了，差点从梯子上跌下来，手里刚换上来的两颗新玻璃吊坠齐齐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他想干嘛？！离婚前后不超过24小时，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后悔了？这不像他平时的做派呀。田暮雨以为自己眼花，又确认一遍信息确实是他发的，于是脑子开始快速运转，斟酌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想来想去只有两种解释：一、他是来要钱的。新房的装修款里有那男人八万块的公积金，他把钱提出来投进装修款时他们还是夫妻，离婚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二人共同财产全部归田暮雨所有，自然也包括那八万块。他是想把钱要回去吗？田暮雨现在可没钱给他。当初老妈在决定给他们买房时说过只出八十万的房款，买车位和装修的钱得他们自己出，并且房款也没有一次付清，只付了二十万首付，剩下的六十万田暮雨办理了公积金贷款，要两年以后才能把余款一次性结清。田暮雨东挪西凑，一共挤出五十万用来购买车位和装修，这里包括结婚十年的积蓄和两个人的公积金总额，可谓倾家荡产、一分不剩。在这套房子上花了多少钱，那男人比她心里还清楚，现在来要钱不是故意找不痛快吗？二、他后悔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男人比田暮雨大四岁，已年届不惑，即使平日里脾气再急躁，遇事时还是比田暮雨沉稳老练。离婚是原则问题，即便日后后悔，也不会是眼前的事。

不管了，就让他来。此时田暮雨心里倒是一万个好奇，想知道如果那男人是来要钱的，他会说些什么，又会以怎样的嘴脸来面对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田暮雨自认多年来已经练就了应付突发状况的心态和本事，尤其是对付那男人，她觉得她比他亲妈甚至他自己都了解他。

田暮雨拿着手机准备给那男人回复，想着该如何措词，觉得写得多反而说明自己想得多，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于是，她麻利地只回了他几个字：你来吧，来帮我装吊灯。回复完信息，田暮雨就下了楼，她想出去透透气，顺道等那男人来找她。如果他真是找她要钱来的，她就让他直接滚蛋，哪怕撕下脸皮再当回泼妇，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然一直以来她的一腔怒火和怨气还能冲谁撒去？

这套新房不但内部结构好、房型正，外部环境也很不错，尤其是开发商在楼后修了条小马路专供小区住户的车辆进出，路边绿树成荫，颇有点“林荫大道”的意境。田暮雨的新电动车就停在路边，她过去坐在后座上面翘起“二郎腿”，静等着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