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仲秋月,梁京因为落水,高烧了三日,人不停抽筋,打摆子。
多少药用了都无济于事。
嘴里念念有词,也是梁家人全然听不分清的话。
梁世钧签了医生下发的病危通知单,不忍母亲连熬了几夜守在加护病房门口。
左右是个变数,得提前预备着。他试探着问母亲,这小孩早夭的事,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后事。
梁母闻言狠刮了儿子一个耳光,怒喝他,全是你们造得孽,平时不闻不问,现在不中用了,晓得自己还是个父亲了。
圆圆没了,你们正好干净了。
老话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呢,哪时哪日管过这个孩子?
不怪人家都看轻她,她自己爹妈都不是好皮料,只管生,不管养的现报。
姜南方眉眼冷落地站在梁世钧边上,任由老太太拐弯抹角地骂着她,也无妨样。心里却无比阴毒地在诅咒着:死了才好,老的小的一起全死了才叫干净!
没你这老的,当初这小的也未必留得下来。
*
梁家对外声称,收养了个孤女,名唤梁京,乳名圆圆。
其实略微识得清的人都明白这托词背后的缘故。
这平白多出的一个女儿,不过是梁世钧惹得一笔风流债罢了。
万花丛中过,岂能片叶不沾身。
生意酬酢挪到风月场合去,梁世钧贪杯再贪色,一来二去,对方也都一副好摆弄的见识。
钱聚钱散的露水情缘,他自然没当真,家里妻儿老少也还算阖目。至少在他看来,连偷吃都算不上,银货两讫的交易,他从不认为会有什么纰漏。
结果他玩鹰的人,反倒被鹰啄了眼。
那妮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却背着个巨大财务缺口的原生家庭。前些年她还想着存钱回去读书,几年消磨人心的假富贵日子一过,她那清高的骨气没了。
梁世钧几回招惹她,都疏豪得很,模样也不差,就给了她脱离苦海的憧憬。
得知自己意外怀孕后,她第一时间找到他,以为起码他能护她周全。最不济,可以把他们母子养在外面,她不图他那妻子的名分,只希望有一男人能真心待她。
“做掉吧。”
梁世钧听清她的话后,只一句轻飘飘的话打发她,孰不知那三个字光听起来就血肉模糊得疼。
她沉默望他。
梁世钧看着她那挂泪的脸,着实心动,可是又着实怪她不识相。明明年纪轻轻的,该玩就玩,弄得这么较真就没意思了,才多大年纪,怎就一门心思要给男人生孩子呢?
话又说回头,他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略带细究嘲讽地问她,你又怎么确定这孩子是我梁某人的呢?
那一瞬间,她后来告诉梁世钧,她以为爬到井口了,只消他略微拉她一把,哪怕还是坚持不要孩子,她也终究愿意信他的。
可惜,他狠狠蹿她一脚,叫她跌回井底去,头脸先着地的满面创伤。
七个月后,她生下孩子,直接找到梁老太太,她说这孩子是梁世钧的,梁家不信的话,尽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至于,她来找梁母的意图:
她已经没得选了,那种灯红酒绿的日子她也不想熬了。说她寡廉鲜耻也好,敲诈勒索也无罢,从头至尾,她没想过要这孩子,不是梁世钧暗指她千人骑万人跨,她也不会赌这口气。
她父亲民间借贷欠了几百万的外债,家里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弟弟,父母如今东躲西藏地,挣得一星子钱也全喂饱弟弟,全然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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