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的这辆MINI COOPER 60周年纪念款,是奶奶提前送给她二十二岁的生日礼。
进社会了,总要有几件行头。
车子是她自己挑的,梁淮安陪着办得一切手续,梁家三个孙儿,奶奶都是这样过来的,一碗水端平。论起来梁京要的是最不扎眼的。
为此,还没少由梁淮安笑。笑她小孩子气,选个大鼻孔车,丑上天去了。
梁京:哪有。明明很可爱。
梁淮安:幼稚。
梁家三个小辈来往不多,但也没什么大争吵。主要是梁京脾气软,和谁都不声张不刁蛮,即便和父母那头难相与,但她始终还是晚辈的自觉,丝毫礼数都不差。
这几年,大哥结婚成家后,大小事奶奶都是张罗他来传话,与梁京自然也来往多了些,谈不上投契,总归面子上过得去。
奶奶也时常说教梁京,有时候人情世故上,不必多吃心上心,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落得个大家自在。
眼下,她车子总归要开回去的。沈阅川索性就不自己开车了,搭她的。
讲真,男士坐这种小车,空间还真是不富余。
尤其三哥这种身高腿长的,梁京打趣,塞满我的副驾了。
“开车吧,嘚瑟鬼。”
*
饮水思源也好,客随主便也罢,一向不挑食的梁京利索用完一顿晚餐。
一起吃甜品的时候,她还不忘再次谢谢三哥的招待。
沈阅川问她试菜心得。
他好回头给人家反馈。
“好吃、不饱。”
这是她对所有西餐最笼统也最客观的评价。
对面人听她说没饱,当真了,想再给她点点什么。
梁京挖一勺布丁到嘴里,“唔唔……,我说的饱不是果腹感。”
可能是中国胃对西餐食物的精神欠寄吧?
没有那种被馈赠的抵达感。
梁京认为这和乡愁是一个意思。
沈阅川被她的矫情论调逗笑了,“那么,你的被馈赠感是需要什么才能抵达呢?”
“火锅。麻辣火锅。”她厚颜无耻道。
沈阅川一副‘我就知道’的颜色。
他细细嘬饮一口清咖,“过两天,等我有空吧。”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请梁京吃火锅。
“我来请你吧。”回回吃三哥的,她很过意不去。
对于她这样的主张,沈阅川总是一样的作答,“等你正式拿工资再说吧。”
哎哟,真是个沉重的话题。梁京被提起这茬,瞬间丧眉耷眼起来,拿手托腮,没错了,她眼下首要的生存计划就是找工作!
其实她已经好多了,同寝室的几个同学人家离乡背井地赁房子干实习,那才是真正的生计。倒是梁京,实习小半年,在学校外有地方落脚,一日三餐也有人伺候着。
寝室几个老笑话她,真真骄矜有钱人家的小姐,祖母陪读了十六年,都可以上社会新闻头条了。
梁京见过室友合租的房子,群租房,有间房间还是拿客厅隔出来的,屋内光线很差。晒衣服也不方便极了,因为阳台被隔在那间房间里去了。
八.九十平的房子,人一多,空气也似乎变得稀薄粘稠起来。脚下的地板是廉价货,踩着空鼓感,卫生间里一个波轮翻盖的洗衣机是公用的,嗡嗡地在绞洗着衣服。
其中一房租客是对三十开外的夫妻,带着个七八岁的女儿。那小姑娘把室友放在厕所的一卷纸巾掉在马桶里了,全湿潮了,怯懦地要与室友赔不是。
……
梁京从那儿回去后,晚饭桌上,陈妈给她盛汤之际,她同奶奶试着张口,“Elaine,我今后给你交家用罢。”
奶奶当她见闻了些生计之苦,在这表决心和孝心呢,权没听见,就你那口猫儿食的,我要你什么家用,自己留着用罢。
听者多少有点气馁:
她不能同旁人比,室友们的独立自由也许是从搬离父母的生活圈开始。她不行,奶奶年岁大了,她不敢也不能提搬出去住,
眼下工作是要找,也依旧是陪奶奶住,同时,她也真情实意地想交点家用。
换一种正名独立的方式罢了。
沈阅川听到这儿,潜意识鼓励地问她先前大学兼职挣了多少钱?
梁京:抵那学期学费都不够。
那是遭不太圆满的兼职经历:
梁京自幼学大提琴,大三那年经学姐介绍,去酒吧LIVE作了个提琴伴奏。这事原还算顺利,无奈那年梁淮安去江北探望奶奶,约当地一个原料供应商谈事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梁京。
没事也被这哥哥渲染出事了。什么酒吧鱼龙混杂,她又是个那里不灵光的呆头鹅。
出点事,我们整个梁家岂不是一道陪着被人笑?
打那以后,梁京就再也没兼职过。
牢骚都冲沈阅川抱怨了,奶奶年岁真得是大了,她从前那样一个独立自主的个性,如今越活越迂腐了。
讨生计也被分出了三六九等。
梁京彼时才过二十,说些意气话也合情合理。沈阅川也不想扫她年轻气盛的兴,
不是梁老太太不支持孙女洁身自好地去历练奔走。而是梁家全当她是个病人,随时随地会发病的一个痴儿。
沈阅川比旁人都挨她近。她确实有些不好,可是又哪里都很好。
“工作的事,慢慢来。”时间不早了,沈阅川伸手喊侍者买单,“面包会有的,家用也是可以给的。”他温和从容地鼓舞她。
结账后,二人准备一道去取车。在餐厅门口沈阅川遇到了几个同行,后者一行是来碰头撺局的,那做东的临时要捉沈随他们喝一杯。
沈再三推脱,是带人过来的,还要送人回家,下回罢。
那男士听后,歪头若有深意地打量起梁京,“别啊,老沈,你鲜少同女人出来的,今天怎么也得卖我点面子,一道坐会呀。小姐意下如何?”
那人冷不丁问起梁京的意见,后者被这促狭弄得有些难为情,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连忙帮着沈阅川解围,“三哥,要不我先去拿车子,你和你朋友聊会儿,我在外面等你。”
沈阅川这边磨不开颜面,也明白梁京在边上尴尬无趣的心情,就放她走了,关照她小心点。
梁京得允后,都小跑出老远了,沈阅川还不放心地看了又看。
同行又是老同学的方先生打趣起他,“看来火候还没到家,怎么就能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掉呢。阅川,你这人坏就坏在太好了。”
*
这家法式餐厅开在笼沙公馆里,听说老板是业界大拿,这餐厅光每年的地盘租赁费就是笔叫普通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经营起来的头一个目的也绝不是盈利。
从餐厅东门出来,梁京径直去停车场取车,东南角一隅,人工河边栽种着一排垂柳,夜风在吹,柳条在摆,明月藏在树梢间。
地上全是银白皎洁。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