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就是老师傅沿街吆喝地那句:磨剪子嘞戗菜刀。
崇德巷巷弄北尽头原先有爿商店。是卖玩具的,一对老夫妻经营的,梁京十二岁去了江北,如今那店早不在了,就连店铺的市口都改了方向。
梁京告诉章郁云,所以隔壁的李先生来这里和我们打招呼,我那一阵好难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奶奶,Elaine居然为了我,整整搬离这里十年。
Elaine是热爱这片老地段的。这里藏着爷爷留下来的最后寄托,可她为了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了。
世道变得更艰难世故。Elaine早已没有能力再买下这里了。
是因为圆圆,崇德巷被迫荒废了十年。
“所以,我才叫淮安署你的名。无论如何,还是你们的。”章郁云听不得梁京如此沉静、念旧的声音,太超脱她年纪的稳妥了,尤其在这老房子里,总给他错觉,仿佛她在这里面,不老不死,青春少艾地活了几个世纪,甚至更长。
他把她揽到怀里,唇摩挲着她的脸,心却久久难平静,想起什么,问她,“圆圆,如今字帖还临吗?”
这桩事还是听梁老太太说的,后者说圆圆写得一手好看的书法。
临大家的到底有多像?章郁云好奇极了,他说他最近在接触的银行家就是个中高手也是个收藏家。章郁云在找字帖,也找爷爷参谋过。
他相中怀素的《自叙帖》,手笔是如今圈内盛名的青年书法家馥孙背临之作。
但那徐先生未必相得中,如果梁京真得临文征明的那么出神的话,章郁云倒想剑走偏锋一次,
毕竟英雄总是惜英雄的。
真正爱文爱字的,才不计较出处高低。
“我信你奶奶的话,临幅给我看看?”章郁云求人也沾沾自喜的口吻,他说,话又说回来,兰舟说我们俩的字迹很像。
为什么呢?真的一家人进一家门难道。
可惜圆圆会写一手好看的小楷和瘦金,我并不会呀。
梁京的思绪一时间放逐到十年前,一时间又被章郁云拉扯到眉眼之前,他说了许多,梁京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开一合,……,说到他们俩的字迹很像?
情绪漩涡里,梁京几乎本能地告诉他,“因为椅桐一直有模仿二叔的笔迹。”
深咖的窗帘之下,晨晓的光,穿透不进来。
室内只开了台灯,一束有限的光源还被章郁云侧躺的身型遮掩到许多,梁京其实细究不到他脸上有多少情绪变化。
可他良久的沉默足以说明问题,说明,她的因果吓到他了。
起码,他不愿意听是这样的因为。
不偏不倚,她躺在这张床上才有这番话,章郁云不思量都难。
“你……”
才出口一个字,章郁云伸手蒙她的眼睛,声音在她耳边,安抚的口吻,“好了,睡会儿,好嘛?”
梁京暗涌到浪尖上的心,终究颓唐败退,他在避讳她提及别人。
*
这日,终究事与愿违。
梁京不知道章郁云是不是因为她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唐突骇到他了,以至于他们约好的晚场电影,他也失约了。
是夜,她重买到十一点的票。
可是等他到十一点过一刻,章先生也没有出现。
她没有一个人看电影的习惯,那太孤独了。可也没有即刻就走,怕她等的人来了,再扑空。
就这样一个人坐在电影院售票对面的等候座位区,
影院里陆续有散场,正值建国70周年庆,上座率很高,观影的人一批接一批的进进出出。
热闹与她无关,她只想等一个人守约。
其实她大可以去通电话或者编辑条短信问一下对方,来不了或者不想来,她都可以提前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等待。
可她没有。一来怕打扰他正事,二来,她不敢,不敢提前知道一个不如愿的结果。
期间有邻桌的人问她借纸巾,是两个男生,梁京没想多少,从包里找出一包纸巾递给他们。
人家用了一张,把剩下的归还时,梁京说,不要了。
其中挨她近一点的男生,年纪约摸与梁京相仿,“哎,你是候场还是看完了?”
梁京没答他的话。
对方再出口的话,就直白显著了,“等男朋友?”
美女依旧无话。
那人好脾气地笑,“那我要是跟你要微信,也是没可能了?”
“没可能还问!”徒然,有话斜进来,是个少年音。
梁京抬眸看,只见走近的少年径直踢踢梁京边上人的椅子,“麻烦你起开点,你挡着我和我婶婶说话了!”
婶婶!
邻桌两男生当即没话、撤了。
因为章兰舟看上去绝对矜贵难惹的少年郎,衣着光鲜恣意,两手往裤口袋一插,眉眼里全写着,不怕事。
“你不要告诉我,你约了我二叔看电影哦?”章兰舟赶走了两个苍蝇,傲娇龟毛地俯身来与梁京对视,
“因为我会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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