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那数月的惩罚还是有用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竟让楼泠一下子聪明了不少,连直觉都跟着变准了许多。
她立在墙角看着那两个人旁若无人深情相拥,苦命鸳鸯似的舍不得分开,近乎虚无地冷笑了一声,电光火石间,一些被她忽略的细枝末节突然被串联起来,在她脑子里放大数倍。
按理来说,沈昙是自愿退出,本该和十三庭再无关系,沈醉做什么还要她悄无声息地跟着,还不准给沈昙发现?
而且这天又刚好碰上沈昙和别人成亲。
白清行救世主一样及时出现在沈昙面前,也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掐着点来的。
就好像这两个人连起伙来,早就知道沈昙会有何种下场,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然这些只能算是她先入为主的猜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楼泠唯一可以十有八九确定的是,白清行一定会替沈昙向沈醉说情,让无家可归的她重回十三庭。
“罢了罢了,”楼泠漠不关心地心想,“我胡乱操心什么,她回不回去,和我又没关系。”
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待十三庭众人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反而还平白无故的疏离和排斥。
这么一想,她的注意力就顺其自然地从沈昙身上离开,然后七拐八绕的转了个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今天看见的那个年轻女人。
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心口闷堵,一边又抑制不住的想笑。
方才这几股截然不同的力道各自拧成了一股绳,无形地在她脑子里进行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拔河大赛,撕拉扯拽,打上死结,像是要把她连身带魂一同原地撕裂。
然后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阿姐?”
“……阿姐?”
那声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仿佛近在咫尺,缥缈的像一场醒来就忘的梦,时而清晰时而隐约,却在冥冥混沌之中犹如一把突如其来的劈天斧,割开周遭一望无际的暗无天日。
像是有人要以声为钟,以痛为木,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然后狠狠地把她敲醒。
楼泠猛的打了一个寒颤。
“怪事,怪事!”她心头突然浮起一阵茫然若失,脑子里稀里糊涂地乱成了一团浆糊,强行安慰自己,“这还没睡……怎么就被魇着了。”
晌午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泼洒下来,明媚的近乎刺眼,像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都不是梦。
当她意识到这个胡诌出来的理由只不过是慌不择路,并不足以让自己安心时,楼泠像被阳光蛰到似的慌里慌张的连着几步退后,直直退到脚后跟抵住了墙面,无路可退,她的身体像是骤然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不光手抖的已经无法聚力成拳,只能垂头丧气地耷拉在两侧,连两条腿都险些支撑不住,胸腔里吊着一口不稳的气息,若不是身后还有墙壁可以依靠,这会子早软在地上了。
她所在的角落太隐蔽,刚好遮住了炎炎烈日,巧妙的空下一片只容一人的阴凉,背后墙面冰冷,靠上去的一瞬间犹如长出万千根密密麻麻的尖刺,锐利地穿透单薄的衣衫,猛然扎在她的背后。
“我……”,她犹似未觉,中邪一样木愣了片刻,兀自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上回在春/宵楼,自己无意间闯入玉生香的后院,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小屋里看见的那身衣架上空荡荡挂着的黑衣,烛光微弱下,就好似一个索命的厉鬼,那时她的反应也是这样,几乎分毫不差。
半晌,楼泠颤颤巍巍的抬起手,用尽力气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大,巴掌刚落下,半边脸顿时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这痛感不亚于她在自己身上点了一把燃过即灭的火,掌心的薄茧犹如倒刺划过脸颊,周遭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听见她下意识长长嘶了一声。
凉气长驱直入,顺着喉管一路而下直入肺腑,逼退了堵在心口的那口浊气,楼泠的三魂七魄也不知是被痛感还是冷意拉回来的,总之就是回来了。
她惊疑于自己的异样,刚缓过来就忍不住想:“难道我还真有个什么妹妹?”
这半天过的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楼泠揉了揉余痛未消的脸,有点后悔自己下手这么重了。
一巴掌打醒了自己,她的脑子也清楚了不少,连着以前的许多东西也记起来了,突然想起,那个年轻女人的面孔,不正是自己第一次去见玉生香的时候看见的那个么。
所有的不适都在此时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楼泠把这归咎于自己是因为看见了那张脸想起了在春/宵楼过夜那次的悚然场景,所以才会这么失态。
她急于解脱,自动忽略了那两声似有若无的阿姐,拍着胸口终于算是舒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楼泠的想法很有先见之明——如果今日之事全在沈醉预料之中,恐怕现在已经在等着白清行带沈昙回去了。倘若沈昙真要回去,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怎么说这决定权也是在沈醉手里,别人是否在场,怎么干涉,其实都不起多大作用。因此并没有立刻回去,力气归回了身体里,她又回归了本性,按耐不住想要东游西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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