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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珏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你按一会儿,它就好了。”

“阿玉什么时候也学得贫了?”她敛起笑,“这个时候再否认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想着小言年岁不小该放出去了,我宫里人手也有点多。此外,秦风在猎隼队里待了几年,我有意让他去骁骑营历练。他的性子以后若要走得更远,不能总跟让他舒心的人在一起,我听闻骁骑营的魏无畏是个有趣之人,让他到魏无畏手下待着,练练性子。”

她这话说得前后不搭调,没头没脑,李明珏却听懂了:“这点小事,怎能叫你委屈?”小言是皇后的贴身婢女,放出去?秦风是皇后的心腹,当一营首领也有一年半载,将他调到别人手下?传递的是什么信息,明眼人一看就懂。

“妇道人家无甚见识,口无遮拦,想必诸位大人不会抓着不放。”

“要说服他们你只是个妇道人家,恐怕不易。”李明珏的目光飘开,往内殿飘去,“我说了这件事你别管。”

东方永安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下一刻咬牙道:“的确不易,征儿……”想好的大义言辞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哪怕李征再大个一两岁她都没这么难放手,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去锦乐堂也没什么不好,他在这儿总吵得我不得歇息,反正再过两年就该去国学馆。”

李明珏沉吟片刻:“……堂子那边倒是已经准备好,乳娘嬷嬷俱全,离国学馆也近,追星可以跟他做个伴。”

早年在利州,李追星就由小言与采娘照顾,到了年岁便请了私教,不带在身边,一是东方永安不想让他跟着吃无谓的苦,二来不想耽搁孩子,教养启智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重要,打下的人格基石会影响他的一生,她不敢马虎。李明珏登基以后,未轻视他这个侄子,让他进了文溯阁,在国学馆里就读,请了文溯阁总阁事沈怀文亲自教导,就是日后李征去了规格也不会更高。

听到这,东方永安眼皮一跳,感情他都想好了,心下有点不痛快。

李明珏摩挲她的手:“我与你也没什么不好说,你若愿意,这么办的确会让我轻松一点你若不愿意,我亦有办法,这点事还不值你委曲求全。”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明白,本来也算不得委屈,不过顺水推舟。征儿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迟早有这一日。”年岁小了点,自是有些许舍不得,这点舍不得对旁人来说是难过的坎,在她这里,没有过不去一说,最好的选择永远最优先考虑。“堂子那边让我布置,算我这个母亲给他的一点补偿。”

“那是自然。”

皇帝歇下后,东方永安将小言叫来,给她说了自己的意思。小言扑通跪下:“奴婢还想在您身边待几年,娘娘不要赶我走。”她将委屈得小脸都皱起来的人扶起:“不是赶你走,也不是叫你就此去享清福。你与沈涪既有情意,晚成不如早成,别叫人家干等,我这儿不缺你一个。你们成了家,定下来,我有事相托,你们夫妇二人也好搭把手。”小言疑惑:“何事?”东方永安拍拍她的手:“日后小追星总是要出去开府,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我连年在外也没能给他多少温暖,开了府更是孤零零一个。我想着,他与你亲厚,以后你们能把家安在他府里,好歹有个照应。为了我你还得委屈几年,等小追星成了家,你若想出去,我便当真放了你,所以这可不是为你好。”

小言反而笑开了:“您有吩咐,小言义不容辞,只是婚却成不得。”她有些扭捏,在东方永安催促下方道,“您忘了,我答应了宋春哥,等他……”

“原是这事,你还记着。”东方永安颇有些感慨,“真是傻丫头,你宋春哥岂会真要你等?也罢,你先出去,婚暂且就不成,宋春在狱里表现好,再过一两年该出来了,到时你当面问。有他给你送亲,想来你也会更高兴。”小言脸颊红坨坨一片。

划分军区、收拢军权消息走漏,引起朝臣议论纷纷一事,以皇后贴身大宫女被“赶”出宫,心腹秦风名为历练实为降职以及皇后唯一儿子被带离凤栖宫告一段落,朝臣的忧虑与隐怒平息,日子又寻常起来。

明光六年,温顺了多年的黑河,一朝发难。河州受了水灾,虽然黑河来势汹汹,大辰修养了几年倒也不惧,本该按部就班赈灾,不想河州形势愈发严峻,竟隐隐有生乱的趋势,这才爆出是有人本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的想法,非要在赈灾钱粮上动手脚,好似不动一下自己便吃了大亏,这一动不要紧,民众们可不干了。朝堂上一片哗然,臣工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黑心肝的立马拉出来大卸八块。

头两日数侯丛骂得最凶,哪知一日他忽然闭了嘴,旁人问起来,他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叫在殿外听着的东方永安都心疼得很,人这一把年纪还忧国忧民可不得心疼?再之后他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说有人动赈灾钱粮是误传,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要紧关头,无数双眼睛盯着,哪个不要命的敢动?”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不知怎地,吵着吵着,朝堂上的风向从申讨贪腐者,变成了申讨河工懈怠、河道署渎职从严查赈灾,变成了追究水灾责任。

“就臣所知,此次水灾与河道署懈怠脱不了干系。”侯丛道,“监察御史你来给陛下细说。”

大辰开明的地方在于重视监察制度,便是品秩不高的监察御史亦可以“常参”。监察御史上前一步:“此次水灾是两岸泥沙俱下、黑河河床抬高所致。”

“正是如此。”侯丛接声,“黑河向来由陈淼负责,请陛下问责陈淼!”

这实属无妄之灾,洪济老了,黑河河道署的担子落在陈淼身上,那是个实心的人,一生为河道奔波,内乱也没停下脚步,这两年一直留在黑河上游,这李明珏是知道的。于是将事情按下,先派人去河州向河州刺史张岸问个话,张岸回并无赈灾钱粮被贪一事,民众躁动是因为事发突然,分工不到位,而今赈灾已上了轨道。

赈灾既有条不紊,追究责任便不可回避,少不得让人传陈淼进京述职,好歹将这些年治理黑河的细枝末节摊开了说。

这夜侯府,沈怀文抓着老大哥的手感激涕零:“多谢老大哥仗义执言。”犯事的是他侄儿,被发现了来找沈怀文救命,沈怀文找到侯丛这儿。侯丛让他填了窟窿,又跟张岸通了气,这才到殿上替他说话,摆平了此事,将祸水引给陈淼。

侯丛语重心长:“叫你侄儿以后可别这么缺心眼,下不为例。”

沈怀文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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