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何芷,挺着七个月的肚子,爬上了汝阳的钟楼。
她看着千万涌出城的流民,看不清哪架车马是自己儿子所在。另一边城门还有秦王的人在攻城,世子殿下带着府里的亲兵、还有临时招的民兵,站成了一道防线。
世子说,死也要死在城墙上。
也不知秦王哪里来的兵马,明明已经被宁王和晋王困在了京兆,这人竟然神通广大似的,变出了军队,击垮了珩陵,又来攻打汝阳和肃州。
如今京兆一带僵持不下,二弟四弟生死未卜。若不是五弟当初提出,带人下江南,恐怕现在逃难都没个去处。
安排了晋王侧妃、三弟八弟还有阿晏,出了城门,晋王世子、世子妃还有晋王妃,得死守汝阳城。
何芷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啊,你要是早些来,怕是就能跟着哥哥一起逃了,哪里会陪着娘亲在汝阳担惊受怕?
回了晋王府,王妃是见过大阵仗的女人,她手里拿着晋王的宝剑,带着家丁们守在王府大门。见着何芷,她赶忙放下宝剑,迎上去:“闺女啊,你去那儿了?这兵荒马乱的,你身子又不方便。出了什么事儿,谁能赔我个这么贴心的儿媳?”
“娘,娘我没事,我带了人一道儿出去的,您看……”何芷眼眶有些热,“我就是,就是去送阿晏他们……”
晋王妃叹道:“哪个当娘的不挂心自己的孩子……老二老四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如今连个信儿都没有;老五老六在江南,听说那边也有义军了,他们年纪那么小就得带兵打仗了;老三老八原先在跟前,现在也得往江南跑了,虽说江家妹妹跟着,可她身子也不好,如何照顾得过来啊……”
晋王妃回头看看门口严阵以待的家丁:“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把自个儿、把王府守好咯,我们这儿别再反过来让他们担心。闺女你也得信娘的,你这胎娘一定让你稳稳当当地生下来。”
一个月后,汝阳城破。五千晋王亲兵和两千汝阳城里现招的民兵,对阵城外五万大军,守汝阳城一个月,终于还是没能守住。
晋王世子连着二十天没下过城墙,满身是伤,带着残兵,颠簸地带着两辆车马,奔逃出城。
一辆马车里是晋王妃和世子妃;另一辆里头是八弟的生母曹姨娘。
八个月身孕的世子妃,被晋王妃抱在怀里。晋王妃想这样给儿媳减轻些颠簸,可后有追兵,行进不能慢,沿途也没什么平整路,等甩开了追兵,两人颠得骨头都散了,世子妃满脸的冷汗。
一身甲胄,泛着血腥气的世子掀开了车帘,世子妃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
晋王妃让儿子出去,别熏着媳妇。世子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夫人,又瞧了瞧夫人圆圆的肚子,满眼不舍地退了出去。
“明日走水路了。”世子在马车外道,“不会再这么颠了。”
五月份颠簸、闷热的马车厢,让世子妃头昏脑涨,或许水路上能好些。
事实上水路也不好,船舱同样闷热,世子还晕倒在舱内。
甲胄太闷了,怕是中暑了。晋王妃急忙脱下儿子的外甲,却看见里头的衣裳渗着血色。
原来世子殿下一身的血腥味,出城许久都散不掉,是因为……
解开衣襟,肩胛上的纱布已经红透了。世子妃和晋王妃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世子妃开始轻手轻脚地给丈夫换纱布。
晋王妃出了船舱:“拿些水来,世子殿下中暑了。你们要是觉着热,也把外头的盔甲解开些。”
晚上,曹姨娘来了这边的船舱,一进来就闻到血味:“世子殿下,我多嘴一句,世子妃还怀着孩子,您怎么这个味儿就进来了?”
“这些天忙,也懒得洗澡换衣裳。”说罢笑着转向世子妃,“为夫熏着你没有?”
世子妃也笑着,摇头。
曹姨娘又问:“世子脸色怎么这般差?听说您昼间中暑了,不要紧吧?”
“披甲着实热了些,在这边儿歇了许久,喝了水,早没事儿了。”
“王妃要不去我那儿坐坐?刚好让世子殿下换身干净衣裳。”曹姨娘笑道。
“是呢,府里忙,这些日子我也没同曹家妹妹说说话。”晋王妃笑着挽起了曹姨娘的手,出了舱门。
“子良。”世子名虞冶,字子良。何芷扶着腰坐到了他的身边,“我们为何要瞒着曹姨娘?”
“秦王在京兆城里头,那城外是怎么调兵的?汝阳、肃州还有中州的兵马,仿佛早在父亲离开汝阳就有所准备。”虞冶往后躺了躺,把气喘匀,“我不知道三叔那边的情况,但咱们晋王府,必然是有了内应了。父亲的书房,能进去的无非是我们兄弟几个、母亲、侧妃和姨娘,还有左右长史和唐师傅。”
何芷往世子身后塞了软垫,让他躺得舒服些。虞冶拉过她的手,攥在手里:“自家兄弟,还有母亲我是不疑的,唐师傅也是父亲故交,其他人,都得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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