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冬留下的寒气还不曾完全消退,但城外的树木花草已经有了绿意。
“当年攻城,朔北侯曾在此驻军,我是监军。”张复昭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壶酒,提在手上,“然而当时我与程侯爷不和,被他手下的人给关了起来。是刘介安深夜带兵探营,将我救去了太宗皇帝帐下。后来城破,太宗皇帝入京,我与介安就在此共饮了这朔北的‘燃雪’。”
朔北的燃雪酒,入口寒冽,下肚灼热,被戍守边关的将士用以抵御严冬。
酒是从朔北将士那里买的,张复昭说要酬谢刘大人将他引荐给晋王。
张复昭当时,其实也是头一回喝这个酒,不过他平日里酒量尚可。而刘本固就不行了,三口就倒了。这一小壶“燃雪”,把两位大人灌得烂醉。
“共天下苍生一醉!”当年的张复昭,看着京兆城的硝烟烽火,高举酒壶,仿佛要与其对盏。
天下苍生不醉,京兆无眠。
衍胜门一战,虽然虞凇战死,宁王败逃,但秦王还是没能突围出城。
“我当时怎么能……”晋王掩面,“怎么能那么说凇儿呢?”
然而无论如何后悔,死在战场上的儿子不会再回来了,回来的儿子也受了重伤。
晋王去看了虞凛许多次,看见他衣衫上透出的血色,看见他脸色苍白、表情扭曲,听见他意识不清地叫着“五哥”。
晋王下令,全军攻城,活捉秦王。
战火烧到了第二年元月。
期间,晋王给投奔的官员们都升了职。他说京兆城内大官们,不少已经投奔了秦王,剩下的凶多吉少,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希望诸位担此重任。宁王的势力本就落了下风,如今本来投奔他的人更是闻讯而来。在晋王放言要征讨边川之后,朔北侯也来了晋王帐下。
虞凛能上马之后,就也加入了攻城之中。
并且第一个带兵踏入京兆。
城中的人们畏惧地伏在地上,他们住在皇城,却从不是皇城的主人。如今,皇城的新主人要来了,他们就必须以最恭敬的态度,诚惶诚恐的迎接。
硝烟里的京兆城是灰蒙蒙的,连带着跪在地上的黎民百姓,也像从尘土里面爬出来的一样。大多数人都没有像样的棉衣,不少人甚至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跪在寒风中发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让他们回家吧。”虞凛对孙野说。
孙野抱拳,带着几个兵士驱散了周围的百姓。
虞凛扬起马鞭,向着皇宫奔去。经过御华门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下马步行。虞凛策马直逼禁中,在巍峨的大殿前停了下来。
如血的残阳被埋没在硝烟当中,虞凛想起两年前,也是这样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时候兄弟几个正在骑射,自己还嘲笑阿晏拉弓射箭的姿势,日后的千万变数、生死离别都不曾发生,也好像不会发生。
虞凛看着那轮残阳沉没,城外的晋王他们,也陆续进了城。众人逼上大殿,却发现秦王已经自戕。
“他这一辈子,荒唐。”晋王如是评价。
而后召集之前投奔的大理寺官员,给秦王定罪。
依照本朝律例,判定罪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就是悬案。如今秦王的尸首,众人都瞧见了,他生前的是非功过,也可以就此清算了。
大理寺的几个小官,不久之前刚被晋王升了职,如今正是表现的时候。他们给秦王定下了残害手足、祸乱朝政两条大罪,还有几个零零碎碎的小罪。
可送上去,晋王殿下总是不满意。
这时候,一个叫宋遂良的五品司正,进言要加上一条大罪,谋害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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