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厅里的烛光已经着人换过四五茬了,最后一次换灯时,只见常少将坐在最上位,紧锁着眉,眼神如鹰。
可是如许沧平这般与他久处之人便知,少将此刻正在发愣。
前些日子,他夜夜召集那些高将首领们在兵临堂里议事,就连历江那般老好人都偶尔埋怨不已。
可是,近几日这情形明显愈发紧急了起来,众人时常议到深夜,一个个都夹着眉叹着气。
常子锡望着在座的每一位将领,不知缘何,眼前总浮现出那张怒眼圆瞪的脸来,莹莹的一双剪水瞳瞅着自己,眸子里全是深情。
抑或是没有,但他横竖瞧见了深情便是了。
那一日,她坐在对面,絮絮叨叨的说些自己的日常及计划,说自己新发的豆芽,说要与文嬷嬷一道研究制定一套食谱来。
当时,四周安静得很,只剩她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在耳边回响着,他竟生出了一种恍惚感来,这天下,这黄泉两岸,在那一刻他便都不想要了……
“常少将,常少将……”
“嗯?”他一醒神。
“你如何看?”对面的副将包罗子问道。
包罗子是父亲的旧部,颇受父亲器重,被自己刚刚提拔为副将首领,是一众新上任的副将里年龄最长之人。虽被提拔,却一直对自己的行事方式颇有些微词。
他挑了挑眉,尚未回答,那边历江呛声回复道:“包副首领的建议我不同意!那宋惟岂是这等好对付之人?莫说让蒋广一人带兵前去,就是调动整个常军,那灵山地形险恶,我们未必会有胜算!”
“历江,你这是质疑我们整个常军么?”包罗子喝道。
“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历江不卑不亢道。
“历江。”常子锡淡然出声道。
他瞧了一眼蒋广,蒋广默不作声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发表任何观点。
历江也随即噤了声。
许沧平此刻正好推门进来添茶,包罗子耸了耸眉,倒是迅速平了刚刚乍起的怒气。
许沧平眉眼不禁晃了晃,今日又在那些高管首领的身影里瞧见了蒋广。
已经连续十日有余了,蒋广每每都在,沉默居多,看似微不足道毫无存在感。
却是与座的各位人人都能察觉,常少将怕是打算借着蒋广熟识宋惟的由头,要提拔这名昔日陆军的副将了。
常少将新婚不到半年,便这样明目张胆的提拔新婚妻子身边的人儿,着实颇过于张扬了些。
许沧平这几日一颗心拧过来拧过去,寻思着是否要将这些传言一一说道与少将听。
添完茶,常少将对他摆了摆手,他立刻退了出来。
瞧了瞧门厅外影影绰绰的灯笼,约莫再有半个时辰,议政厅里的烛光又该换了吧。
许沧平跟门口的近侍说了声:“出门抽口烟。”便穿过回廊踱出堂来。
忘川河里的咆哮声,自那一场怨灵之乱后,便日日夜夜没再歇息过了。莫说那些副将及首领们了,就连他一届副官,偶尔都恨不得想带兵去灭了那宋惟。
常少将一直想拿下灵山那块硬骨头,比起灭了宋惟,他更器重宋惟及部下的才干。
招安,为首选。
大抵这便是为将者的野心罢,恨不得将天下能人皆囊括至麾下。
许沧平夹着烟卷揉了揉脸颊,醒过神来,掐掉手里燃到一半的卷烟,轻轻吐出一口烟圈来。
顿时,弯弯曲曲的好几段烟丝,在那团圆圆的烟雾中袅娜的飘着,像少女的脸,憨实而可爱。
丹儿那丫头平日里老在跟前晃悠,近一个月不知为何,倒规规矩矩了起来。
只是,对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他琢磨了大半月了,也不知自己缘何得罪与她。
那姑娘脸圆得很,比起少夫人的惊艳美貌,她倒是长得憨憨实实的,俏皮得很,时常圆圆的小鼻头一皱,眼睛里仿佛便能漏出灵气的光来。
刚一回身,便瞧见丹儿双手拎着两大盒食盒,俏生生的站在兵临堂门口往里张望。
许沧平身子一抖,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抬手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果真是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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