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很惨烈八车连撞,其中有一辆中巴,是某福利院带着孩子秋游在回来的路上被卷入连环相撞中十几人重伤送了七八个到二院,急诊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江传雨一到就立刻进了手术室,钟念一觉醒来快三点了发现江传雨还没回病房心道这加班加得也太没人性了,随即打着哈欠起身,披了外套去楼下打听情况。
钟念穿过安静的住院楼还没踏进门诊大厅就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嗡杂走进一瞧人多得急诊区都坐不完,扩散到了大厅里。
伤员、护士、警察、家属还有些半大不小的孩子睡眼迷瞪地坐在走廊椅子上,年轻小的已经歪七倒八地睡着了。
钟念没见过这阵势,找了个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伤员问情况。
“雨太大了高速有一段全是积水,结果我们八辆车撞一起了。”
那男人手背有点擦伤,已经处理过了坐在角落里缓神。
“我们车在后面就是有点变形人没大事,前面几辆很惨。”
说着,他指了指那几个睡在一起的小孩,
“这些孩子是福利院的,听说是秋游回来,就是他们的中巴车追尾,坑了后面一串车,他们司机跟老师伤得很重。”
福利院的?难怪没人接他们回家。
钟念仔细看了看那些孩子,收拾得干净整洁,但个个身上的衣服都明显偏大,丝毫不讲究搭配,有些孩子跟自己家的两个小魔头差不多大,但衣着上天差地别。
三年前钟晴生下一对龙凤胎,钟念这个做舅舅的,时常在快乐与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但总的来说快乐大过痛苦。
自打家里有了小孩,钟念总会不自觉地留意其他孩子,看到福利院那几个娃冷得挤成一团,身上就搭了几件大人的外套,睡梦里还不时被身边的响动吓得一惊一抖,钟念有些心疼,走过去轻轻推醒年纪最大的孩子,问他:
“你们的伤处理完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
那孩子大概有八九岁,睡意朦胧地盯着钟念,好半天才摇摇头,
“谢谢叔叔,我们要等徐老师。”
钟念又问:“徐老师去哪儿了?”
孩子指着走廊另一边,“被护士阿姨推走了,她满身都是血,医生说要做手术。”
他俩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几个年纪更小的,有孩子眼睛还没睁,就呜呜地哭着要找徐老师,钟念无奈,只能抱起孩子边拍边哄。
钟念是个称职的舅舅,哄睡手法一流,加上草木味的信息素,很容易取得小朋友的信任,孩子在他怀里很快熟睡,他抱着孩子走了一圈,没找到能照顾他们的人。
轻伤伤员围在清创室外面,等着护士一个个处理,警察在到处找人调查情况,家属围在伤员旁边,神色焦急。
钟念回到孩子们睡觉的地方,问最大那孩子:
“那我带你们去我病房睡觉好吗?就在后面那栋楼,你把他们叫起来,我们悄悄地走。”
有地方睡觉当然比趴在冰凉的铁椅上好,大孩子迅速叫醒其他几个,告诉他们跟这个穿病号服的叔叔走。
有个小女生醒来后看到钟念抱着小孩,朝他伸出双手,钟念没明白,大孩子在旁边轻声解释:
“小土豆让你把小米给她抱,她怕你累着。”
那小女生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钟念怎么能让她抱两三岁的孩子,忙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不累,你把衣服扣好,外面风大。”
小女生爬下椅子站好,仰头看着钟念,伸出右手,四指握拳,拇指向前弯了两下。
见钟念怔住,大孩子又解释道:
“小土豆跟你说谢谢,在院里都是她带小米。哦小土豆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能读唇语。”
钟念知道那手语的意思,但没想到这么漂亮个小姑娘居然是哑巴。
瓜子脸大眼睛,眼神又透又亮,扎着两条辫子,睡了一觉,辫子散得乱七八糟,脸颊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套着件灰不溜秋的外套,见不用她抱小米,便转身拉起其他小孩的手,一同朝门外走。
最大那孩子陪在钟念身边,不时朝他瞥上一眼,似乎怕他反悔,钟念便跟他拉家常,以此打消他的顾虑。
“你们的名字挺有意思啊,小土豆小米,你叫什么?”
“青椒我们是用自己最不喜欢吃的东西当名字,徐老师希望这样我们就能喜欢上这些食物。”
钟念笑了:“哈哈,那这样的话,我应该叫芝士!我最讨厌芝士了。”
青椒抬头看他:“那是什么?”
钟念一怔,“呃,一种奶制品,臭臭的。”
青椒不懂:“牛奶怎么会臭?那可是好东西啊,每周喝牛奶我们都舍不得喝完。”
钟念不敢低头去看青椒说到牛奶时顿时放光的眼睛,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
“小土豆是既听不见也不能说话吗?”
“她是发烧把耳朵烧坏了,徐老师说她以前是能说话的,听不见以后才慢慢不会说了。”
“你们院有多少孩子,像她这样的多吗?”
“二十几个,越小的毛病越多,不然怎么会被爸妈丢了呢。”
说这话时,青椒抬头冲钟念笑了笑,半大的孩子眼睛里有超过年纪的成熟和悲凉,看得钟念心惊,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小米。
青椒注意到钟念的动作,轻声告诉他:
“小米有哮喘,我们都不敢让他大哭,这个发作起来是会死人的。”
钟念点了点头,不敢再发问,领着五个孩子悄悄进到自己病房里。
病房设施齐备,有1米5的大床,还有组合式沙发,床上足够睡四个小孩子,钟念和青椒一人睡沙发一头。
福利院的孩子比同龄人听话很多,就算是年纪最小的小米,看到换了地方也只哼哼了两声,小土豆拍了他几下就平静下来。
孩子们受了惊吓,又困又乏,突然来到安全又舒适的房间里,又有个面善的叔叔陪着,让他们很快适应,迅速进入梦乡。
倒是钟念睡醒一次后,有些睡不着,老忍不住拿家里两个小祖宗跟这些孩子比较,又惦记着江传雨,直到窗外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下一刻,却听到了轻微的开门声,是江传雨回来了。
他一晚上跟了两台大手术,走路都有点飘,推开看到床上睡了一排小孩,还以为进错了门。
钟念嗖地蹿起来,拉着江传雨到走廊里说话。
“加班加完了?”
钟念心疼地摸着江传雨一夜没睡的脸,下巴的胡茬硬生生的扎人。
江传雨点点头,眼神有些困惑:“屋里什么情况?”
钟念解释道:“我半夜醒了想看看你手术做完了没有,发现这些福利院的孩子没人管,趴在门诊的椅子上睡觉,就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哦,是他们。”
江传雨想了想,告诉钟念:“他们老师还在抢救,腹部开放性损伤,脏器有挫裂伤。”
钟念一愣,赶紧问:“很严重吗?”
江传雨点头:“失血过多,好在送来得及时,我们副院长正好在,他亲自上手术,能救回来。”
钟念这才松了口气,搓着江传雨有些凉的双手,轻声问他:
“累坏了吧,回值班室睡?”
江传雨有些不开心,“那床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
他累了一晚上,正准备回来抱着钟念好好睡一觉,谁知床居然被几个小崽子霸占了。
钟念笑着亲了亲江传雨,直往他怀里钻,
“不小,我们又不是没睡过,你把我抱紧点就好了。”
值班室是1米2的单人床,按理说是躺不下两个大男人的,但钟念陪夜经验丰富,跟江传雨在那床上不止睡过觉,更有难度的事儿都做过,轻车熟路。
到了值班室,钟念让江传雨躺下,见他累得不想洗澡,又拧了湿毛巾给他擦脸,收拾妥当后,自己再钻进他怀里,紧紧贴好。
江传雨满足地叹了口气,搂着钟念往自己胸口上压,想了想不甘心,又把人脑袋捞上来挨着自己,方便随时亲吻。
这么多年,江传雨的生活极为简单,永远只有两个主题
工作、钟念。
他几乎没有私人活动,聚餐都早去早回,在家里就算各干各的,也要挤在一个房间里。
书房并排放着两张电脑桌,但江传雨不怎么爱用台式机,在地板上铺了软垫,习惯坐到钟念身后守着他。
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出信息素控场,密密实实地裹住自己的,是每个p最心安的时刻。
两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江传雨照顾钟念,水果削皮,鱼虾去骨,不想走路就抱,不想动就代劳一切,手脚的指甲都是他帮钟念剪的。
钟晴常常喟叹,说江传雨把钟念宠成了弱智,削个苹果都能削到手。
但钟念并不是真弱智,在江传雨忙了或是病了的时候,他会立刻摇身变成照顾人的那一个,把江传雨服侍得妥妥帖帖的。
像这会儿,他知道江传雨累得厉害了不容易入睡,就一边散出信息素,一边轻声跟他说话。
“等你休息那天,我们去姐姐家吧,我想看两个崽子了。”
“你头上还缠着纱布。”
“反正我也得请假,姐夫知道了我姐还能不知道?”
“你姐夫可是个律师,嘴巴这么松?”
“他在我姐面前就是个纸老虎不对,是纸狐狸,对外的心机狡诈都没了。”
江传雨被纸狐狸逗笑了,亲了亲钟念,低叹:
“他很爱你姐,对两个孩子也很好,嘟嘟和萌萌上早教都是他带着去的。”
“那倒是。”
钟念浮出笑,想起了自己老板衣冠楚楚地跪在地上,跟一帮只会爬的小奶娃打成一片的场景。
那个男人的确很爱他的老婆和孩子。
不过
“雨神你更好!”
钟念重重地啾了口江传雨,用鼻尖蹭着他毛刺刺的下巴。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p男朋友、老公!我就是最幸福的,不接受任何人反驳。我们就是没”
钟念的动作一僵,没再继续往下说,凑过去给了江传雨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快睡吧,我的英雄医生,病人还等着你救命呢。”
江传雨困顿地扇了扇睫毛,往钟念颈窝里钻了钻,枕着草木香沉沉睡去。
天亮后,福利院徐老师的手术结束了,人是救回来了,但还得住院。
来了两个护工,要把孩子们接回福利院,有孩子不愿走,哭着求护工,
“让我们在医院陪着徐老师吧,我们不用床,晚上在椅子上睡觉就行。”
护工也为难,院里还有其他孩子,人手本就捉襟见肘,徐老师这一住院,还得有人陪护,他们没钱请医院的护工,要是能让懂事的孩子顶上,倒也是个办法。
钟念帮人帮到底,出面跟医院商量好,让最大的青椒留下陪床,其他孩子全部送回福利院。
他还叫了车,把孩子们送到医院大门口。
上车前,小土豆忽然转过身,领着几个孩子朝钟念深深鞠了个躬,她说不出话,让其他孩子齐声跟钟念说谢谢。
护工也上前握住钟念的手,“钟先生您是个大好人,孩子们说昨晚睡得特别好,说您还给他们买了麦当劳的早饭,这些孩子都是第一次吃麦当劳,兴奋得不行。”
钟念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们回去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护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我们是民营福利院,转过好几次手,困难一年比一年多。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非常感谢!”
说完,他转身领着孩子上车,小土豆在车边一直盯着钟念看,等所有孩子都上车后,她飞快地跑到钟念面前,塞给他一个什么,再转身挤进车厢里。
等车离开后,钟念低下头,看到小土豆给他的,是个油汪汪的麦当劳外卖纸袋。
里面还有半块牛肉汉堡肉。
那是他给孩子们点的早餐,每人一个汉堡套餐,而小土豆把自己汉堡里最好吃的牛肉省下半块,留着给了钟念。
秋风凄雨的医院大门口,人来人往,钟念看着手里的半块牛肉,心被扯得稀烂。
钟晴到底知道了钟念受伤的事儿,开着车带上保姆和俩小祖宗,风风火火来到钟念家里。
一开门,俩个娃像炮弹一般直扑钟念而去。
“念舅舅!”
“念舅舅先抱我!”
“妈妈说你受伤了?”
“你头上的帽子好奇怪!”
“念舅舅你还疼吗?”
“雨舅舅呢?我要给他看我画的小鸟!”
俩粉团子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吵得钟念耳膜嗡嗡响,他一手搂起一个,左右开弓,亲完这个亲那个,挠着孩子的腰,把他俩逗得哈哈大笑。
钟晴从厨房出来,赶紧上去扒下俩娃,作势瞪着他俩:
“舅舅有伤呢,你们往他身上爬什么爬!压着伤口怎么办!”
钟念冲钟晴傻笑,“没事姐,我伤在头上,他们压不到。”
钟晴瞪完孩子等弟弟,“你也知道伤了头?本来就不聪明,这下更笨了!还不主动告诉我!我说了你们多少次,两人都那么忙也不请个保姆,你受伤了难道还顿顿吃外卖?”
钟念心虚地瞟了眼餐桌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外卖盒,不敢出声。
钟晴絮絮叨叨地说了钟念半天,顺手收拾了他的房间,跟他一起坐在地板上,看嘟嘟跟萌萌遍地撒欢。
钟晴决定要孩子的时候已经过了35,女p不易受孕,她便直接选了人工授精,一次得俩。
孩子现在三岁半,正是猫嫌狗不爱的年龄,能淘上天,把家里俩大人加一保姆累得半死不活,俩舅舅时常被抓来顶班。
钟念喜欢孩子,毕竟跟他智商相当,玩起他们的玩具来,爱不释手,掐了点彩泥一边捏丸子一边跟钟晴说起福利院那些孩子。
“跟嘟嘟和萌萌差别太大了,眼神都是怯生生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钟晴当妈以后,把中外育儿书研究了个透彻,一语道破真相:
“这些孩子多半在婴幼儿期就跟父母分离,就算没分离,那些父母也很少回应他们的需求,久而久之,他们就把自己的需求降到最低,也不敢轻易向外界提出需求讯号,在大人眼里,就是懂事成熟。”
这话让钟念的心更堵了,小土豆给他那半块牛肉一直萦绕在脑海里,他扫了眼钟晴带来的玩具箱,不由得去想福利院的孩子会有玩具玩吗?
“其实当年你也差点进福利院。”
钟晴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钟念猛地睁大眼睛,“什么?!”
钟晴转头朝他笑了笑,叹气:
“那时候我还没成年,你又不怎么说话,有亲戚说干脆把你送福利院好了,省得以后拖累我,连福利院都联系好了。”
“我没答应,仗着家里不缺钱,硬是咬牙把你带大了。现在想想,真是无知者无畏,养孩子不仅需要钱,更多的是陪伴。”
说到这里,钟晴垂下眼睛,语气发涩,
“有了嘟嘟和萌萌之后,我更觉得对不起你,当年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已经够多了!”
钟念急忙打断钟晴,“再多我们就要一天打架了!喏,就像他俩一样。”
说话间,嘟嘟和萌萌就因为抢一块积木推攘了起来。
钟晴跟钟念坐得远远的,冷眼旁观,最后钟晴扑哧笑出了声,
“也是,到现在跟你多说几句,我就想敲你的头。真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除了你找的老公。”
钟念咧开笑,歪头拱了拱钟晴,
“我看你顺眼,包括你老公和孩子!”
钟晴任他赖在自己身上,笑着问:
“传雨今天几点回来?要等他吃饭吗?”
钟念摇头:“不用等,吃完我给他送去,单独拿个保温桶装鸡汤。”
江传雨上夜班时,钟念只要没事,都会给他送饭,他手艺比不上江传雨,但简单的炒菜炖汤还是会,今天拿了保姆做的菜过去,江传雨刚打开就闻出了不一样。
“姐姐来了?”
“嗯呐,今儿你有口福了。”
钟念把保温桶打开,让江传雨闻香味,“你值了几个大夜班,要好好补一下。”
江传雨嘴角微翘,“昨天的排骨汤还没喝完吧?”
钟念答:“我炖的汤哪能跟保姆炖的比啊,排骨汤我自己喝,你喝这个!”
江传雨低头喝了一口,抬眼看向钟念,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我还是更喜欢你炖的汤。”
这p撩人的功力也随着年纪增长,钟念没把持住,凑上去把江传雨嘴角的油星舔了个干净,朝他吹了口气,
“江医生,好久没给我检查身体了。”
江医生喉结一滚,垂下眼睫,
“今天最后一个夜班,明天周末,有时间好好给你检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