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唤了几次殷绣,见她没有应答,有些急起来。殷绣半晌才收回思绪,只笑说无事,又低头扒拉剩下的半碗饭。“唯你母亲一人,”殷绣忽的又想起姻缘树,想起一树葳蕤,那满树红绦,却不曾想到,那并不光是小儿女取乐的玩意儿,更是一树相思,一树牵挂,一树劝勉!
她想象着少时新婚的阿爹,风尘仆仆跑商回府,远远的瞧见满树红云,如霞如霭,会是怎样的心境……母亲这番苦心,父亲心下了然,她却是这时才知道的。
她终于明白了父亲今日这番长谈的意思。“一心勉力我,从不曾有半点嫌怨的,唯你母亲一人。”父亲早就看穿她的心思,知道她心意未定,这才用自己的旧事来提点殷绣,告诉她,想要觅得一个白头不相离的佳偶,必得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全心支持她的人。
……姻缘树下暖风飘来,吹乱了殷绣的心,心池里一阵涟漪,蓦地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几日来,殷绣第一次感到一颗心格外安稳。她嫣然一笑,“阿爹的意思女儿明白啦。”殷老爷欣慰颔首,父女俩心照不宣。又说了许多笑话家常,和乐融融。
殷老爷还又说了许多在南蛮遇到的趣事,殷绣乐不可支,笑得肚子都痛了。笑着笑着,却心下忽的一紧,一缕思绪丝线一般穿过。或许是父亲与母亲一对佳偶琴瑟和鸣,连上天都妒忌了,才早早的带走母亲吧?
母亲走后,父亲也再没有续弦,除了翠儿伺候饮食起居,连个贴心的丫鬟都没有。与殷家有些往来的世家大族,殷氏的族中旁亲每每苦口婆心劝父亲再娶一房,哪怕收个通房丫鬟,这许多年,父亲一概都付之一笑。殷绣心中莫名酸涩,再看父亲时,蓦地发现他面色不似从前那样润白丰腴,眼角的褶皱也深阒了许多。
重生一世,她自以为心智大有长进,却是到此情此景,才恍然大悟,父亲柔软和善的笑容之下,藏着多少落魄和苦涩。一股酸涩的气息一扫而过,殷绣倏尔侧过脸去,不让父亲看到她眼底的潮热。那气息久久不散,在她心里留下一片阴影。父亲母亲一世情深,却落得个情深缘浅,天人相隔的悲惨下场。她和辛垣锦呢?这一世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这个想法如同一只飞蛾闯进殷绣的心,又倏尔飞走,殷绣一个激灵,霎时恍然。再细细思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且不说辛垣锦这人有何可取之处,她跟这人之间,尚且没有半分情丝,哪里比得阿爹和母亲那般了?!若她想要觅得一个真心爱慕的佳偶,这人又何必非要是辛垣锦?不过是一时任性允诺下的婚约,她若是反悔了,也不是不可以……
殷绣撇撇嘴,心下有一阵烦乱,再抬头时,就见殷老爷神情一遍,环顾四周,脸上显出些狭促来,凑近了些窃窃道,“我凉朝礼制宽松,定了婚约亦可悔婚,就算成婚了,女子如若觉得夫家不妥帖,亦可以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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