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言毕,殷绣却提高了嗓门抢白道,“果真如此,殷绣自然喜不自胜,大恩不言谢,再拜叩首!”麦培生一句话被生生截断,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十分难受,却见殷绣眼中光华一闪,刺得他不觉晃了一晃。“麦山长虚怀若谷,不计前嫌,殷绣亦一片赤诚之心,欸”
她略略歪头,做出一副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殷绣心下有一种想法,若是彝鼎与章华能一并参与,连袂互持,定是一桩蔚为壮观之举,于麦山长,于彝鼎,于我殷家和章华,于我洛阳诸君,都是极好之事。”
麦培生脑仁一阵抽痛,方才一番慷慨陈词,原来陷阱正在这里,他紧紧抿了抿唇,再瞧瞧扫视四周,不少人正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殷绣,亦或偷偷觑她一眼、相互交头接耳。才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些人又错付了信重,倒叫他斟酌数日的说辞白白枉费。
一股辛辣而苦涩的味道在他舌尖弥散开来。这味道是他的心魔,梦魇一般蚀骨灼心,却又与他休憩相随。谁也不会知道,他有多少痛苦,多少恼恨!胆汁一般的味道充斥在他的口腔里,裹挟着三年前的记忆,让他一阵阵肠胃翻搅,恨不能吐出一地苦水。
他三岁起研读藩文,小时候为了求取一本古旧的藩文典籍,被城里的书商差点打断了腿。他少年时正是凉朝与西域藩邦关系最好的时候,洛阳城中胡人过半,走在街市上便能听到最纯真的胡语。他自学成才,出入胡人聚集之地,与藩人谈笑风生,藩人竟分辨不出他是汉人。
凉朝戎武起家,开朝先祖是前朝的大将军,手握重兵,又暗中得到西域许多藩国的协助,里应外合,起兵不过数月的时间就攻破了国都,前朝兵士溃不成军,倒戈相向,将后主关在大殿之内,放了一把火活活烧死,又把烧得焦黑的尸体拖到大殿前的广场上,受千万马蹄践踏,挫骨扬灰,那灰黑便随着和煦的清风四处飞扬,再无迹可寻。
中原的汉人断不会有这般狠辣的手段,那时踏入宫城的藩国将士早已有了狼子野心,才会这般糟践后主尸身,然而大凉高祖却沉浸在登上天下霸主的喜悦之中,竟没有觉察。若不是朝堂上群臣泣血相劝,众口一词,高祖耐烦不过,才为前朝后主立了衣冠冢草草葬了。
开国不过两三年,曾经支派援兵的藩邦便开始咄咄逼人,他们相助高祖,原就是定下了约定,圈走了占国库三分之一的岁币和西北边境的四座城池,万亩草场,却仍不知饕足,时时巧立名目,要高祖出卖更多的城池,供奉更多的金银。这便是凉朝与西域交恶的开始。
他年幼时却不知这些,介时朝中亦有不少胡人为官,官阶甚至高至从三品,与高祖身边的太傅及翰林学士相提并论。他那时年少激昂,一心梦想着大展宏图,以自己的学识成为朝廷第一的重臣,介时,西域与中原将再也不会兵戎相见,两处相亲相融,或能成就大统。
然而朝廷一纸公文打破了他的迷梦,那时的秋闱中已有藩文的科目,那一年正是他预备赶考之期,却忽然听说,秋闱中藩文这一科被取消了。闻说这一消息时,他太过震惊,当场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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