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社从面对杀气腾现的斗篷起就阴跌着脸,想这段不短的日子里,与陈氏各为其事也算盟友,不想大事方半成,就差点给人捅去了,而眼前这登徒子却尽得照拂。
心底盘算种种不如意,还给人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崔社这会儿看那登徒子分外不顺眼。冷哼一声,索性两眼一闭。
不多时,武士来报,后门小山坡背面发现了崔家一干下人。屋里众人也不意外,崔社此时睁了眼,“推我去看看。”
山坡下,崔家下人整整齐齐的躺成一排。雷凤行弯腰一一去摸各个人的心房,抬头回道,“都活着,心跳得好好的。”
崔社问,“先生听过迷魂之人睡觉之人爱排列成行?”
凤允摇头,崔社道,“那便是有人帮她排的。她区区一介自由镖师雇帮手?哪来的银子雇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查下去,细细地查。”
在昆城兰若寺和尚的慈悲而肃穆超渡声中,陈荆木然看青烟袅袅里的身体只剩下一抔白灰,琼冰最后给她派的镖她不得不接。
从杨琼冰家乡杨家县在昆城北面,回来本来要半个月路程,陈荆为方便观察地形,一去一来选择不同路线,回到昆城耗近两个月有余。
洛国中部地区河泽众多,光靠自制司南和太阳分辨方向远远不够,中间又吃透路痴指路的大亏,不得不找份舆行图,却发现城郭堪舆之书一时成了各地印书局管制物,心里顿感不妙大作,立传了一书停止在洛国的活动,心里也盘算为着隐韫,为着”冰焰掌”心诀也应该去迟理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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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城东城区,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声声,这种热闹只到红漆小门就结束,街坊知道崔家一向不喜欢喧闹。
屋内一男子眉目低垂,全神贯注看着书信,墙外响起一声悠远的叫卖声:“买杏脯、蜜饯、花生糖咯——”
男子眼光转向门口,那次陈荆听见叫卖声,扯个小口袋极快奔出去,回来怀抱袋子鼓鼓的,见着厨房陈泰抓几把花生说给他下酒,见着福伯笑嘻嘻问他要不要吃牛皮糖,看着雷风行却促狭“是不是想吃呀,偏不给你”,雷风行本来就黑的脸更黑。
卖干果的小贩正被一群小孩子围住忙得手忙脚乱,孩子买了东西一哄跑掉,正准备收拾担子离开,抬眼见一名青衣男子长身玉立,容颜出尘不凡,他结舌:”公、公子,小的不知……”
“每样小食请帮我包一点。”男子声音轻柔纯净。
小贩忙不迭给把东西包了双手递上,男子接过来一笑,漫不经心问:“你在这里做多久买卖了?”
小贩认真答道:“我做干果二十几年啦,这城南每片砖每根草如有眼睛都识得我!”
“这里卖干果的货郎只你一家?”
“是,吃干果就是年轻女子和小孩,瞧,城南走着的大多是大爷们,我一家干果担绰绰有余啦!”
年青男子笑着道谢,只手托着东西翩翩离开,雷风行给了一小锭银子,狠狠说:”今天的事到处乱说,大爷我就去拔你的舌头!”
小贩头点得像鸡啄,收回跟随年青男子进崔家的目光。
雷风行返回书屋,公子正拈着一枚乌梅放进嘴里,见雷风行便对他说:“查前些时日乔装的干果货郎!”
雷风行行个诺,秦墨白又喟叹道:“三年了,明日又该办谈席诗会了。”
一年一度的诗会在昆城官宦之间极隆重,挑在每年花艳草青时节举行,才子佳人齐齐亮相,竞诗竞画竞琴,是选郎拜师的好契机。今年本来做东的是张侍郎,但因为张府前几月爱女刚遇害,就改由风府来主持,场地就在风府开满虞美人的大花园。
“公子要不要去瞧瞧?”雷风行小心地问。
公子沉默半晌,“随我去见临公子。”
公子第一次步入隔壁的小院,身边的杜宁丰问:“有了音信?”
他答非所问,“小院收拾得不错。”
径直走到卧房,转身看向墙上的画:布裙女子枕着手臂靠坐在树枝上,眼睛闭着,嘴角带笑,一只手捏着一根狗尾巴草,画面宁静详和,让人一见喜悦。
小屋主人风临一起转身与他看那画,两人谁也不欲先开口,屋里静得诡吊。
半晌,公子对着画,悠悠道:“三月前,隐韫跟我交手,我被他‘冰焰掌’所伤,隐韫受我一掌,或会心脉尽断而死。琼冰为隐韫的徒弟,陈荆知晓事情原委,离去无音信。就这些了。”
风临又惊又气,”我还道是隐派哪个长老所为,莫说隐韫受伤蛰伏,就是平常,天天百人寻他也寻不着!”
公子苦笑道:“或许天意如此。明儿的热闹我去看看。”
风临颓然不语,公子将眼光从画中移出,轻轻一拍他肩膀,沉叹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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