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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凛冽的夜,周遭一片死寂。

天地间,唯有雪花落在竹叶上的扑簌声如同婴儿微弱的哭泣。

沈璧从怀中摸出一个通体白净的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这是他从于大夫那里央求了数月之后才拿到的。

他摩挲着温热的瓷瓶,眼神在暗夜里幽亮冰冷。

如果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能在一瓶药中了结,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朔风入窗,床头跳动的烛火挣扎了一下,悄然熄灭。瓷瓶落地,破裂的脆响惊动了门外的福伯。

“不好了!少爷服毒了!快来人啊!”

惊呼声凄厉、尖锐,仿若漫天雪花,很快,覆盖了沈府的每一个角落……

雪一直下着,苍茫无边际。

在翻飞的雪浪中,依稀可辨一抹浓墨,沿着香炉峰陡峭的石阶踽踽独行。

季北城足尖轻点,如飞鸟掠过羽翼。不过片刻,人已到山脚下。他拢拢怀中正灼灼开放的红梅,唇边有破冰融雪的笑。

香炉峰的梅花果然幽香逼人,姑姑见了这花,定会展颜一笑!

当他抱着梅花踏入庭院时,那个整日郁郁寡欢的女子又在倚门落泪。细碎的流雪沾满了她的发,她却浑然未觉,只是痴痴地望着天边。

季北城抖落满身素白,低唤一声,“姑姑。”

季云烟极快地擦去眼角的泪,朝他笑了笑:“回来了?又去哪里?这满身的雪……快进屋暖和暖和。”

“香炉峰的梅花开了,侄儿知道姑姑喜欢,便去摘了些。”他将红梅递给季云烟。

哪想季云烟神色一凝,收紧了手指,“北城,别再去了!”

季北城不是第一次上山,更不是第一次冒雪上山,以前季云烟从未有过这样过激的反应。

他眼皮突跳,心里有点慌,“姑姑,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在哭?”他关上房门,将满天飞雪隔绝在外,抬头看着肩头微抖的女子。

“我只是……被雪迷了眼,无妨。”

“姑姑休要骗我!莫不是又因为他?”当初他还小,未经人事,可现在他已十八。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姑姑为何终身不嫁?为何总会对着京城的方向暗自垂泪?“他既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换个人喜欢不就好了?”

他以为季云烟又想起那个人了,所以才这般黯然伤神。

孩子大了,懂得了这浊世的爱恨纠葛,季云烟不感意外。她只是没想到,季北城会这么□□裸地说出来,连一个台阶都不留。

季云烟的脸颊微微发热,“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她将红梅一枝枝插入雪白的瓷瓶。

房中烧着炭,蕊上的雪没多久便化了,一颗颗,晶莹似泪珠,落在手上,透骨的冷,“北城,你父亲来信,说……沈大哥家的公子没了。”她低头轻泣,声音暗沉。

一阵寒风钻入胸口,季北城冷的哆嗦了一下,张张口,半晌才问出话,“姑姑说的沈大哥……可是沈秋泓将军?”

季云烟含泪点头,“沈璧……半个月前没了……”

“什么叫沈璧没了?”季北城抬眸,定定望着季云烟,期望她能为这四个字作出不一样的解释,至少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没了就是殁了。”

风从领子,袖口处灌进来,异常的冷。季北城往炭炉靠了靠,直到季云烟一把拉住他,“北城,小心炭火!”

季北城的目光越过季云烟,直愣愣地落在那瓶红梅上。

一朵梅花从枝头坠落,在桌面上跌出一片血红,点点火焰般的红萼,熠耀着扑入眼,绚烂的令人落泪。

季北城轻声呢喃了一句。

“姑姑,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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