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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哥的母亲病重多日,丧葬用品早就备下,连夜宅子就改头换面,所有人全都披上麻戴上孝。

妇人们帮着给故去之人净好身,正在穿衣之时,一直茫然若失的由哥却突然觉醒,坚持要给故去的娘亲穿衣。没有人忍心拒绝,给故去之人穿好中衣,她们将由哥叫进屋。

灵堂准备妥当后,已是晨光熹微。由哥一夜未合眼,谁劝都不听,固执地跪在灵堂前守丧。半步不肯挪,滴水不肯沾。

从昨晚到现在,他没有掉过一滴泪,纵是他从小就不爱哭,孟歌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由哥,别太伤心了。都说你亲娘是因为终于找到你,心结已了才肯闭眼的,她去时心中定然欢喜。得偿所愿,这是喜丧。”

他没有任何反应,仿若未闻。

太阳照着往常的速度慢慢划过天空。孟歌本想着先回鱼梁去报个信儿,但实在放心不下魂不守舍的由哥。她估摸着要在此地呆上三四天,等由哥的生母下葬后才能回去,信都写好了却苦于没有送信的法子。他们这些修仙之人都没办法通过的仙障,更不用说寻常信鸽了。

大人之间倒是常常有书信往来,可用的都是极为特殊的传信秘法,这种秘法要等结丹后才能学。

太阳西沉,暮色四合。孟由绷得板直的身体忽然动了动,转过身用眼神唤她近前。抓住她伸出的手臂,艰难地伸直已经失去知觉的膝盖,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了,孟由才勉强站起来,痛到无意识地嘶嘶倒吸冷气。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孟歌心疼不已。

孟由摇摇头,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们回去吧,已经在外面整整两天,不知道学院那边会闹成什么样子。”

孟歌大吃一惊:“这就走了?不送她下葬吗?”

“……我与她缘分本就浅,”孟由略停顿几拍,“为她穿衣、守灵——足够了。来鱼梁时,父亲将族中子弟交付与我,我怎能辜负他的期望?”

孟歌拽住他的手:“我可以先回去报信,你就留下来等下葬后再回去?”

迎面似乎狂沙大作,孟由低头闭眼抵抗风刀,等风声渐缓,他回过头,一脸严肃道:“孟孟,由哥求你件事?”

“你说?”孟由拧拧眉。

“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他的眼神灼灼,像是心火燃烧过旺以致映进眼帘,为他的恳求添上迫切的焰火。

孟歌不解:“为什么?”

他却不解释,只是恳切地重复:“答应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父亲和母亲!”

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这次,温柔的底色换作痛彻心扉的悲戚。他近乎哀切的恳求,比世上任何威压都更具压迫感,孟歌整张脸皱到一起,心有不甘地举手投降。

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悄无声息地退出这家人的生活,一如他不经预告地出现。

急匆匆跑到渡头,可还是晚了好几步,渡头上守着一队官兵,戒备森严地宣告今日已经休渡。

水路不通就只能改走陆路,打听了好几人都这样说,翻过襄灵山往汉水的上游走,距梁家镇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野渡,无人看管。

正是初到之时,鱼梁派人来接他们的那个渡口。

夜晚穿山越岭颇为辛苦,孟歌与孟由的法力都不足以长久聚光,只能轮换着来。孟由整整一天滴水未沾,虽然他忍耐得住,肚子肠胃却忍耐不住,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就开始唱起空城计。

沿路摘些野果子给他充饥,只是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尽是些酸果子,反而激发出胃口,肠肚胃袋齐心协力将空城计唱得更响。

孟歌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你这肚子闹得这么欢,就算有野味也被吓跑了。”

人在狼狈时反而更容易笑,或许是自我解嘲,又或许是跌落谷底才猛然发觉人生也不过如此,孟由噗嗤噗嗤笑得抖起肩膀。

孟歌还是头一回体会到焦头烂额,既担心由哥的状况,又忧虑该如何通过仙障,她默默祈祷叶远星能足够有义气继续等她们回去。

穿过密林,视野豁然开阔,一座寺庙赫然映入眼帘,昏黄闪动的烛火简直比日过中天的太阳还令人振奋。孟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由哥“咚咚”地敲响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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