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个下午,赵珩都在琢磨魏常禄醉酒杀人一事。魏恩朝把他停了职塞到甘露殿去,就能堵住御史的弹劾责骂吗?
上回魏常禄当街伤人一事便在朝堂上闹得颇大,袁太傅拿了些御史们上疏的折子给她看过。
宦官嚣张恣横不是一日两日了,也不止魏常禄一人,清流直臣们何以盯着魏常禄一人死磕?
矛头在于魏常禄所掌的宫市。她记得上次便是他带着小宦官们在宫市采买时,伤了东市贩布的商贾。
宫市一制由来已久,乃是宫里委派宦官出宫,采买宫里所需的日用品而设的制度。自太元末年便已愈来愈成为宦官敛财的途径,打着为皇帝办事的名头搜刮民脂民膏,好不猖獗。
魏常禄在她面前哭穷?呵,一个字也不能信。
他编的话本子里唯一能信的,大概便是他被人算计了。
只不过算计他的人是谁还有待商榷。
魏常禄认定是裴元竹不愿出钱而散播消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赵珩对此持怀疑态度。
虽说裴三郎裴元竹只是裴相的庶子,很是平庸,喝酒攀上了魏常禄才在神策军里谋了个闲职,但他父亲是如今的文官之首,手握中书大权。
更重要的是,裴相是魏恩朝在朝中鲜有的支持者。如若不是魏恩朝提携,裴相踏不进政事堂。当年韩老丞相因为当廷职责魏恩朝挟君弄权,被贬出了京城,死在了上任的路上。
裴家不太可能会和魏恩朝作对。
要么就是裴元竹瞒着家里给魏常禄使绊子,要么就是另有他人从中作梗。
今晚赵珩难得有胃口多吃了几口饭。
用过晚膳后,她早早地进了内寝梳洗,点烛看了会儿书后,便掐灭灯烛上了榻。
夜幕沉沉下坠,月色分外柔和,明月躲在云层里,只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半张脸。
她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沉思,思绪天马行空地飘。
好久好久,久到她眼皮子开始打架。
黑夜偷偷藏住她的失望。
赵珩轻叹一声,闭了上眼。
半醒半寐间,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蛇一样钻进她的耳中,一口吞噬掉她朦胧的睡意。
魏长砚轻手轻脚走至榻前,才发现皇帝陛下正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他,眸光亮得惊人。
他吓了一跳。
“陛下怎么还没睡?”
赵珩眨了下眼,收回目光,只盯着帘帐的顶,低声道:“睡不着。”
魏长砚沉默了。皇帝打小便睡不好,失眠多梦,梦魇连连。太医院为她调配了特制的安神香,夜夜点着才能睡得安稳些。
他起身去查看香炉,见铜香炉里竟是空的。
“陛下怎么忘了点香?”
赵珩没接话,只静静地侧过头看他熟门熟路地点香。
安神香袅袅燃起来,她眯着眼透过烟雾打量他,出声问:“魏常禄失手杀人的消息是你放出来的?”
那被烟雾环绕的身躯明显顿了一下。
“是。”他低声答。
赵珩无声地笑了,说:“你过来。”
魏长砚遵旨过去了,跽坐在皇帝榻前。
“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怕魏恩朝怀疑到你头上吗?朕都能想到的关节,他自然能想明白。”她问。
魏恩朝可不像魏常禄,他是条老谋深算的狐狸,更是匹吃人的狼。
不论是与裴家作对,还是与魏常禄魏恩朝作对,于魏长砚可没有半分益处。
魏长砚看着皇帝,目光一片沉静,他轻声说:“给魏常禄一个教训。”
赵珩忍不住微微皱了眉。这教训的代价未免有些大,就眼下的形势而言,魏常禄恐怕伤不到皮毛,可若是魏恩朝发现背后作祟之人……
魏长砚温和地看着她,似乎能洞悉她所思所想:“陛下不必担忧奴,消息是裴元竹他自己亲口放出去的,寻不到奴头上。”
这倒是皇帝未曾料到的。
赵珩目光复杂:“你还学会挑拨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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