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璧的眼神终于落在了缪崆身上。
祖孙二人对视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别开眼,相继选择了沉默。
一个是恨铁不成钢,一个是……怨天难尤人。
最终,还是缪崆看不下去了,率先开了口,道:“事已至此,殿下打算如何?”
云璧却没有承缪崆的好意,轻嗤了声,道:“您不会是想要劝本宫在此时向太子低头吧?”
缪崆虽是文官,却也是个暴脾气,听见他这带着轻讽的话,顿时炸了毛:“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事态岂会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一意孤行?”云璧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之极,冷道,“若是本宫不拼死一搏,能得到什么?一辈子当他云銮的走狗?一辈子在他的光辉下,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诸侯?”
他这话似乎说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不过他说着说着,又乐了:“您推卸起责任来倒是飞快,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让本宫来争抢这些——就好像是争了这些,当真能为本宫带来什么切身的利益一般!”
缪崆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孙儿铺路的一片苦心,到头来,竟沦为外孙谴责自己的利器!
他脚下一个踉跄,气得倒退了半步,浑身发着抖,指着云璧,气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只狠狠地丢下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便愤愤地甩袖离开!
云璧倒是不甚在意这个已经成为了废子的外家亲戚,双手一张,重新坐回了那张他舍不得抛下的宝座之上。
太傅重新回到金銮殿时,看到的就是篡位不成的皇子垂头沉思的模样。
这模样,他倒也熟悉。
曾几何时,他还在教导几
位皇子之时,云璧也曾如此专心而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太傅大人,可还满意?”那宛若毒蛇一般幽冷的眼神凝在太傅身上,让太傅不得不从过往的思绪中抽身出来,应付面前的男子。
他轻叹一声,道:“殿下不必如此仇视微臣,臣也不过是为大盛江山考虑罢了。”
云璧若是听得进去,早就不是当下的这副模样了。他轻嗤一声,说:“本宫知道,大人从来就不看好本宫……”
他笑了笑,也不知是笑太傅的毫不隐藏,还是笑他自己竟还对这些混迹朝堂许久的老狐狸抱有一丝期待。
“如今,你的得意门生、尊贵的太子殿下还活着,你大约高兴坏了吧?”
太傅眼帘微掀,看着高台之上已经隐约失了神智的青年男子,摇头叹息道:“殿下,收手吧,将太子迎回来——如今百国都有想要生事儿的心,太子顾虑江山,定不会真的为难殿下的。”
“呵,呵呵——”云璧禁不住冷笑起来,“太傅真当我那皇兄是个什么温吞恭谨、任人欺辱的好性子呀!”
若是他就此降了,等待他的,只会是父兄无情的奚落与无尽的牢狱之宅!
“乱?”
“呵……”
云璧笑,笑得有些狂乱,与从前那个小心谨慎的二皇子再无半分相似。
太傅见状,长叹了声,也就不再多说,朝他一揖,做足了君臣之礼,才快步退出了金銮殿外。
“殿下,”太傅一路行至殿外阴翳处,朝尚未及冠的男子恭敬一揖,“您都听见了吧?”
云莹肩膀倏尔一塌。
“嗯。”
听见了。
没救了。
“有劳大人。”
早在云璧杀回安澜城的时候,云莹便消失在了朝堂之上。太傅一度以为云莹是被云璧软禁西宫了。直到今日,太子攻城的消息传回安澜,云莹才如一只鬼魅般找上了他。
说是鬼魅,只因云莹出现时,形容枯槁、面色惨白,走路时悄无声息——若非地上的影儿昭示着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太傅都要以为自己是大白日里活见鬼了。
也不知道,这位曾经不问世事的三殿下是如何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的。
“殿下,臣知您与二皇子素来亲厚。可他如今已然不再将这大盛江山、将你们父兄亲情放在眼里了,您也不必再为他担忧这些。”
太傅担心这位三殿下也钻入牛角尖里,凝眸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轻声劝慰道。
“江山,感情……”云莹的神色本就不大好,这会儿眼神更是飘忽,许久之后才有了个定点,“大人,我只是觉得,二皇兄本性并非如此。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局面?”
幼时的云璧,即便好胜心强了些,但好歹是心怀天下、想要护着大盛的。
就算是后来他执掌禁军,变得谨慎而小心,那也没改他心中本愿。
可如
今……
“一朝一夕,是不会养出这么大的野心的。”太傅沉声说道,“殿下,您与二皇子早就在当初选择日后道路之时分道扬镳;如今的结果,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您不必为之……”
他想了想,才补充道:“忧心。”
云莹沉吟片刻,说:“他也听不进去了。”
瘦削的少年人步履打着颤,背影孤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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