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反手抄住,热茶打在袖口,氤湿一片。
“再打碎东西,真得叫你赔了。”穆澈行若无事往椅背一靠,草草卷起袖口:“什么事?”
琼瑰仍是看真切了,踩了毛虫似的惊恐:“公子您不能喝茶呀!吉祥——姑娘怎能斟茶给公子?”
吉祥愣住:不能喝茶?那是为什么?
穆澈道:“放心,我不曾喝。”停了一晌又笑道:“琼瑰姐姐,大伯母事忙,这点小事别惊动她了。”
琼瑰听见止于公子少年时的称呼,怔营一霎,向那呆住的姑娘看了看,旋即明悟。
大夫人一直担心的这块铁石,不成想在此处开花了。琼瑰惊异底下那起嚼舌的小丫头也有说准的时候,面上含笑:“自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嘴也没那么碎。没什么紧要的事,下月是容华郡主十六岁华诞,大夫人问公子可有什么想送之礼?”
“随伯母的意思吧。”穆澈随口回了。
琼瑰离开前忍不住又瞧吉祥一眼,第一回见到那对眸子便觉与众不同,没想到福气在这儿呢。
此时的吉祥却觉得自己当属世上最倒霉的人了,走神之下,敬称都忘了用:“你不能喝茶,是……”
“过敏,从小便碰不得。”穆澈不着痕迹地审玩她的神情,“失望了?”
有一须臾,吉祥确实失望得无以复加,好像一个镜花水月的泡影,眼睁睁在面前碎落。
曾经那么那么努力,分明只为有一日,能够让他品一盏她的心事。
待那一瞬过去,吉祥反怕公子吃心,没过脑子迸出一句:“其实不喝茶挺好的。”
穆澈意料外地看着她:“好?”
吉祥还有些回不过神,只管点头。
穆澈饶有兴趣:“怎么个好法?”
茶能养肝明目益气延寿,不喝茶有什么好呢?怕穆良朝觉得她在敷衍,吉祥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那大概……晚上不会走困吧。”
穆澈不防乐出了声,而后眼角轻蜷,拂袖直看吉祥。
吉祥目不瞬睛与之对视,眼中满满是无辜,心中的藤蔓却疯狂纠缠:公子看我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要说什么?他要做什么?
穆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又轻抖衫袖,看她会迟钝到什么地步。
吉祥抵不住直炙的目光,错开眼时终于注意到那一截湿透的袖子,想公子是要更衣,失口“啊”了一声,起身时几乎碰翻一旁漆盘,讷讷施个礼跑了出去。
穆澈盯着落荒而去的背影,又看看袖上茶渍,笑出几声,心情大好。
此后两日断续地下雨,穆澈着人去瑶华苑告诉姑娘这几日不必来,免得泥泞折腾。
立夏前夕,洛诵突然回来了。尚不到一个月,他脸上的疏冷被憔悴冲击得七零八落,也不知穆庭准带他去了些什么地方,开了些什么眼界。
穆澈看见他的神情,本能皱眉。
洛诵一开口,就证实了穆澈的直觉:“公子……青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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