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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绳床形制颇似后世的靠背椅,赵老翁席地而坐,双方高矮悬殊,赵老翁还一径地弓腰俯首,恨不能贴到地上去。

一见外孙女,忙道:“小子,还不快来见过高明府与刁主簿!”

蔺知柔上前行礼:“小子蔺遥拜见高明府,刁主簿。”

高县令看清蔺知柔的容貌,眼睛便是一亮,脸上笑容真诚了几分,捋着胡须道:“小郎请起,不必拘礼,我与乃父有同年之谊,子玉兄华茂春松,才高词赡,今日一见,小郎亦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颇有乃父之风。”

“明府过奖,小子惶恐。”蔺知柔忙谦虚。

高县令笑容渐隐,黯然道:“犹记得昔载金殿对奏,雁塔题名,子玉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孰料英年早逝,以至天人永隔,哀哉!恸哉!”

赵老翁也红了眼眶,也不知是怀念女婿还是心疼打了水漂的投资,一路资助女婿考取进士可不是一笔小钱。

“老丈节哀,”高县令安慰道,自己也掏出巾子抹了抹眼睛,“幸得如此佳儿,足慰子玉兄在天之灵。”

蔺知柔着实佩服这位高明府的演技,他们来扬州投奔外祖已经快两年了,她哥哥的神童名声也早传遍了城里城外,也不见高县令来,怎么偏偏今日想起同年情谊了?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不知小郎行第几何?”高县令问道。

“回明府的话,小子在族中行七。”蔺知柔答。

高县令颔首:“七郎聪颖,词采斐然,你作的律诗连李使君都大为赞赏。”

一听此言,蔺知柔恍然大悟,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明珏刚刚走马上任,是高县令的新上司。高县令必是前去谒见时听上司问起这神童,故而巴巴地上门造访。

“某尤爱‘林暮蝉声静,春深花色喧’与‘水平流雁影,风冷过箫声’两联,清丽可喜,诵来有齿颊留芬之感,”高县令笑着对刁主簿道,”我看七郎的才藻比你还多些。”

刁主簿细眼微眯,笑吟吟道:“明府说得是,蔺小郎聪颖特异,下官自愧弗如。”

转头对她道:“正逢清明日,来时见坊门外两少年斗鸡,甚是有趣,蔺小郎莫如以此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蔺知柔瞥了眼高县令,只见他呷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袖手旁观,蔺知柔情知这次考校多半出自他的授意,躲是躲不掉的。

她与兄长一样过耳成诵,平日里常听他念书,几部大小经都听熟了,若是叫她背一段经书倒是不在话下,但是她格律和韵脚一窍不通,压根不会作诗。

这题目也取得刁钻,若只是清明,她还能厚颜拿前世背过的清明诗救命,写斗鸡的诗她却是一首也不知道。

赵老翁在一旁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想不出解围的法子,做买卖他懂,这诗文可就抓瞎了。

刁主簿又笑着迫道:”不拘律绝,古体亦可,格律有些许不谐亦无妨,只图个应景。”

听到“应景“,她心中一动,脸上现出恰到好处的悲戚和愤然,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请恕小子无法从命。”

刁主簿得意:“蔺小郎不必着急,慢慢想,便是苦吟个一刻半刻,明府与某也等得。”

蔺知柔却道:“回主簿的话,非是不能为,实乃不可为。”

“哦?”刁主簿讽笑,“不知如何不可为,愿闻其详。”

“高明府,刁主簿,”蔺知柔向两人拱手,“今日清明,小子因病不得返乡祭扫,已是愧对先人,心中惭憾难当,若再作此游戏语,情实难堪,还望两位见谅。”

又转头道:“小子自知诗文拙劣不工,却是自家所作,并无旁人捉刀替笔,主簿若要考校,莫如另命题目,小子自当从命。”

刁主簿被他戳破心思,心中着恼,但蔺家小儿扯出孝道这面大旗,他却不好再不依不饶:“蔺小郎多心了,我如何会疑你。”

隔岸观火的高县令此时才缓缓点头:“七郎纯孝,令某感佩,伯衡,来日方长,谈诗论赋不在一时,今日先说正事。”

说完端起茶碗,悠悠地呷了一口,也不发话。

赵老翁甚有眼色,对外孙女道:“你先回屋罢。”

蔺知柔便行礼退下。高县令待她走了,这才放下茶碗,对赵老翁道:“老丈,某今日造访贵府,却是想举荐七郎赴神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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