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子大街的县衙正门早就关了,这几日也不见得开。
钱县令坐了后堂,屏风大屋,一桌桌酒宴位子早就擦抹干净。两廊下、后门里,埋伏的都是刀斧手。鸿门宴嘛,总得有那么点意思。
李十朋眼睛盯着地图已经看了好久,就是没一点声响。
钱县令沉不住气,前前后后来回踱步没完没了,天也不是很热,他总是觉得知了叫的心烦,一会拿熏香,一会找人粘杆,没个安生。
“报,报大人,渝州城有客来访。”小厮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局面。
李十朋手里的小麈尾扇停滞了,慢慢转过身来。钱县令早就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急切问道:“谁,谁来了?带了多少人?”
“不认识,一个凶恶的大个子,还带着一个女子,蛮漂亮的。”小厮急忙回话。
李十朋眼睛一亮:“渝州城没这号人物,定然是王守备那里新来募兵的千总。”
钱县令做贼心虚,犹自呓语道:“两个人好,人少,没事,人少。”
李十朋咳嗽了一声,钱县令才缓过神来:“速请,快快有请!”
薛太岁大踏步走进厅堂,手里高举三根鸡毛的信封,一旁上官小扇紧紧跟随。
“卑职李家军千总薛太岁,拜上县太爷。”薛太岁倒身要拜。
钱县令急忙相搀:“使不得,使不得,文武是一家,千总莫拜,莫拜。”
薛太岁一举信封:“王千斤守备差遣卑职前来,请军用物质并饷银三万两,不日发兵攻打马边城,永绝匪患。”
说罢将鸡毛信奉上。
钱县令不懂军务,看见大红的守备印章早就信了十分,装模作样拆开信瓤略微看了一眼,就交给李十朋。
“千总远来辛苦,不必着急一时,那些军用物资和饷银也不是大事,但我得筹措一番,咱们先用酒饭,先用酒饭。”钱县令就要张罗上菜。
“且慢!”薛太岁却不就坐,大声道:“军情紧急,却是容不得卑职半点马虎,县太爷这酒饭可以慢上,还是早早调拨物资的好,王守备率领五万郡兵已经在路上,估计半日便到。”
钱县令吓得一缩脖子:“什么?五万郡兵在路上,这,王老将军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看这事闹的。”
钱县令已然失了分寸。
李十朋看了看信件,突然发声:“这位千总大人,你这信只怕有假吧。”
他早已打量薛太岁多时,但见他急切调拨物资,也不落座,便觉事有蹊跷。尽管眼前的年轻人极力装的淡定,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衣袖却是瞒不过他老辣的眼睛。
薛太岁猛然一愣,抬眼看着问话的人,心中暗叹,不想边城小县竟然有如此儒雅的人物,魏晋风度之中又有几分锐利之气。
随即开口道:“这位大人是”
钱县令急忙搭腔:“这位是渝州城郡城李十朋大人,也是在下的上司,小将军既然是王守备的麾下的千总,不妨多亲近亲近。”
薛太岁一抱拳:“在下薛太岁,行伍吃饭的,却也不是什么王守备的麾下,乃是当朝镇北都督李崇信的麾下,咱说军情紧急,难道有什么不妥?”
李十朋面有促狭之色:“王守备率领领五万郡兵?那可是整个渝州城郡兵的一半,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他奏请太守大人了吗?如果太守首肯,这封信件上就该有太守的印章,为何没有?你说这是王千斤的亲笔,可是这笔迹丝毫不像是他平日所写。”
大禹天朝向来重文轻武,武将只有指挥战斗权,并无调兵之权,地方调兵要通过兵备司,朝廷调兵要通过兵部,超过十万人的调兵要通过枢密院,而这些调兵衙门的长官都是文官。所以守备与太守级别虽是同级,但守备属于武职,需要受文职太守首肯,才能调出兵马。野战部队则又有不同,由于朝廷兵饷紧缺,允许地方大将自行组建家军,例如李崇信就是这样的野战大将,所以李家军只听李崇信一人号令,可调可战。薛太岁久在家军行伍,却对朝廷制度不甚了了,此刻暗叫糟糕,但话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
“王守备每日里都是秘书代写,不是他的笔迹有什么稀奇,守备大印总归不是假的吧。至于你说什么请示太守,咱一个送信的只管信到办事,至于请没请示太守,那是王守备自己的事情,太守令也许就在半路,说不定一会立即送来。”薛太岁假装镇定,侃侃而谈。
李十朋嘴角一晒:“倒是牙尖嘴利,千总不必刻意着急,也许是我孟浪了,咱们坐下边吃边聊,细辨之下,定然能问出原委,也许你说的是实情。”
钱县令生怕双方闹僵,自己不好决断,此刻立时打圆场:“对对,小将军何须怕耽误这一时,想那马边匪徒也不能立刻就打来,咱们边吃边聊,弄个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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