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把他带到开罗科普特区,这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天主教贫民区。
他付过司机车费后就沿着台阶下到入口处。他给了那位拿着一大把木头钥匙的老妇人几个比索,她就让他进去了。
这是一座黑暗的岛屿,在开罗这狂风暴雨肆虐的一片汪洋中显得格外安静。沃尔夫走过狭窄的甬道,隐约听见古老的教堂里传来低沉的圣咏。他走过学校、犹太教堂和传说是圣母马利亚养育耶稣时所住的地下室,最后走进这里五座教堂里最小的那座。
礼拜正要开始。沃尔夫把他的宝贝箱子放在一张长椅旁,朝墙上的圣人画像欠了欠身,就向圣坛走去,跪下来亲吻牧师的手,然后回到长椅那儿坐下来。
唱诗班开始用阿拉伯语吟唱一段经文。沃尔夫安坐在他的位子上。他可以在这里安全地待到天黑。到那时他会试试最后一个地方。
恰恰夜总会是一家大型露天夜总会,在河边的一个花园里。这里和往常一样人满为患。沃尔夫和一群英国军官以及他们的女伴一起排队,等服务生在每一寸空地上加桌子。舞台上有个喜剧演员正在说:“等隆美尔住进谢菲尔德酒店来那就能把他留住啦!”
沃尔夫总算等到桌子,要来了一瓶香槟。夜晚并不凉爽,舞台的灯光则让人备感燥热。观众们闹哄哄的他们口渴,而这里只提供香槟,所以他们很快就喝醉了。他们开始叫嚷起这里的表演明星的名字,索尼娅阿拉姆。
起初他们不得不听一个体重超标的希腊女人演唱我将梦见你和谁都不要我这把观众逗笑了。随后报幕员宣布索尼娅即将登台。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没出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观众变得更加吵闹和不耐烦。当他们看起来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时候,一串鼓点终于响起,舞台灯光熄灭,观众们一下子安静下来。
聚光灯再度打开时,索尼娅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手臂伸向天空。她穿着一件钉满亮片的系带背心,一条半透明的长裤,身上扑着白色香粉。音乐响起鼓和管乐齐发她开始舞动。
沃尔夫啜着香槟观赏表演,面带笑容。她还是最棒的。
她慢慢地摆动着臀部,两脚交替跺地。她的手臂先开始抖动,然后肩膀移动,胸部也晃动起来然后她那著名的肚皮像给人催眠似的上下翻滚起来。音乐的节奏加快了。她闭上了眼睛。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似乎都在独立于其他部分而运动。沃尔夫像从前一样,也像在场的每一个男人一样,感到自己是和她单独在一起,她的表演只为自己一人准备,感觉这不是做戏,不是什么高超演技,而她那魅惑的扭动则是出于情不自禁,欲罢不能,她丰满诱人的身体让她自己也意乱情迷。观众们神经紧绷,一言不发,汗流浃背,神魂颠倒。她动作越来越快,几近狂乱。音乐推向高潮,在一记重音之后戛然而止。索尼娅发出一声尖啸,双膝分开跪在地上仰面倒下,头碰到舞台地板。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片刻之后,灯光熄灭。观众们站起身来,报以热烈的掌声。
灯光亮起来,她已经不见了。
索尼娅从来不返场。
沃尔夫离开座位。他给了服务生一英镑对大多数埃及人来说,这相当于三个月薪水让他带自己去后台。服务生把他带到索尼娅的化妆间门口就离开了。
沃尔夫敲了敲门。
“是谁?”
沃尔夫走了进去。
她穿着一件丝质长袍,正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卸妆。她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立刻转过身来。
沃尔夫说:“你好,索尼娅。”
她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这个混蛋。”
她一点儿没变。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一头茂密光亮的黑色长发浓密的睫毛下是微微凸出的棕色大眼睛高颧骨让她的脸轮廓分明,显得不那么圆润优雅而傲慢的鹰钩鼻还有一口整齐的白牙。她身材曲线曼妙,但因为她比常人高几英寸11,看起来仍然十分窈窕。
她的眼里闪着怒火。“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去了哪里?你的脸怎么了?”
沃尔夫放下行李,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她。她两手叉腰站着,下巴扬起来,胸部裹在绿色的丝绸里。“你很美。”他说。
“你给我出去。”
他仔细地看着她。他太了解她了,很难说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她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一个老朋友,不管做错了什么,终究占据着一席之地,还能继续做朋友。沃尔夫心想,他离开开罗后这些年不知索尼娅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有没有结婚?有没有买房子?有没有恋爱?有没有换经理?有没有要孩子?那天下午在阴凉的教堂里,他曾经反复思量,他该如何向她求助然而他并没有得出结论,因为他不确定她会怎么对待他。现在他仍然不确定。她看起来愤怒而轻蔑,但她是真的生气吗?他应该表现得风趣有魅力,还是强势而跋扈,或者无助地向她恳求?
“我需要帮助。”他平静地说。
她不动声色。
“英国人在找我。”他继续道,“他们监视着我的房子,所有的酒店都有我的外貌描述。我没有地方睡觉。我想住你那里。”
“见鬼去吧!”
“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离开你。”
“过了两年了,什么借口都不管用。”
“给我一分钟解释。看在……过去那一切的分儿上。”
“我不欠你什么。”她对他怒目而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打开了门。他以为她打算把他赶出去。他看着她的脸,她扶着门回望着他。然后她探头对外面喊:“给我拿杯喝的。”
沃尔夫放松了一点儿。
索尼娅回房把门关上。“一分钟。”她对他说。
“你打算像个狱卒一样站在我跟前?我又不是危险分子。”他微笑道。
“哦,你可不就是。”她嘴里这么说,却又回到高脚凳上继续卸起妆来。
他迟疑了一下。那个漫长的下午他在科普特教堂里翻来覆去琢磨的另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向她解释他的不辞而别和杳无音信。若不据实相告,就很难让人信服。尽管他不愿吐露自己的秘密,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而她是唯一的希望。
他说:“你记得我1年到贝鲁特去吗?”
“不记得。”
“我给你带回来一个玉镯。”
她在镜中与他目光相接。“那个镯子现在不在我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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