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在说谎。他继续说:“我去那里和一个叫海恩兹的德国军官碰面。他要我在之后的战争里为德国工作。我同意了。”
她的目光从镜子移开,直视着他。现在他在她眼里看到一点儿希望。
“他们要我回到开罗等他们通知。两年前他们联系了我。他们要我到柏林去。我去了。我参加了一个培训,然后到巴尔干和黎凡特工作。二月的时候我回到柏林接受一项新任务的指示。他们把我送到这里”
“你在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个间谍?”
“是的。”
“我不相信你。”
“看,”他拿起一个手提箱打开,“这是无线电,用来给隆美尔发消息。”他把这个箱子合上,又打开另一个,“这是我的资金。”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摞摞整齐的钞票。“我的上帝,”她说,“这是一大笔钱!”
有人敲门。沃尔夫关上箱子。一个服务生拿着一瓶香槟和一桶冰进来。看到沃尔夫后,他说:“要我再拿个杯子来吗?”
“不用。”索尼娅不耐烦地说,“走吧。”
服务生离开了。沃尔夫把酒打开,倒了满满一杯,递给索尼娅,然后直接对着瓶子喝了几大口。
“听着,”他说,“我们的军队将在沙漠里取得胜利。我们能帮他们的忙。他们需要知道英军的兵力人数、番号、指挥官的名字、武器装备水平,如果可能的话,还要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我们在这里,在开罗,我们能搞到这些信息。然后,等德国人接管了这里,我们就是英雄了。”
“我们?”
“你能帮我。而你首先能做的就是给我个住的地方。你讨厌英国人,不是吗?你想看到他们被赶出去吗?”
“我谁都可以帮,偏偏你不行。”她喝完了香槟,又把杯子重新倒满。
沃尔夫从她手里拿过杯子一饮而尽。“索尼娅,如果我当时从柏林给你寄明信片,英国人早就把你关进监狱了。现在你既然知道原因了,就别生气了。”他放低声音,“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快活,我们会享用美味的食物,最好的香槟,买各种新衣服,参加豪华的舞会,再买一辆美国轿车。我们可以到柏林去,你一直想去柏林跳舞,你会成为那里的明星。德国是一个新式的国家我们将统治世界,而你会成为公主。我们”他住了口。他说的这些她全都没听进去。是时候使出他的最后一招了。“佛瓦兹怎么样了?”
索尼娅垂下眼来。“她走了,那个婊子。”
沃尔夫放下杯子,双手放在索尼娅的脖子上。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用拇指抵着她的下巴让她站起来。“我会为我们再找一个佛瓦兹。”他柔声说。他看到她的双眼突然湿润了。他的手滑过丝袍,沿着她的身体往下,抚摸着她的侧腰。“我是唯一懂得你的需要的人。”他低头吻上她的嘴唇,牙齿咬着她的唇,直到他尝到血的味道。
索尼娅闭上眼睛。
“我恨你。”她悲伤地说。
一个凉爽的傍晚,沃尔夫沿着尼罗河边的纤道往船屋走去。他脸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也不再腹泻了。他穿着一套崭新的白西服,提着两大袋他最喜欢的食品。
位于郊区的扎马雷克岛一派宁静祥和。隔着开阔的河面,开罗市中心刺耳的噪声变得几不可闻。平静而饱含泥浆的河水温柔地拍打着岸边成排的船屋。船屋形状大小不一,色彩鲜艳,装修奢华,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十分美丽。
和其他船屋相比,索尼娅这条船不大,但更加富丽堂皇。小路和上层甲板之间搭着一块木板。甲板上微风徐徐,另有绿白条纹的顶篷以遮挡阳光。沃尔夫登上船,沿着梯子下到船舱里。这里挤满了家具:椅子、沙发、茶几,还有摆满各种小玩意儿的橱柜。船头方向有个小厨房。暗红天鹅绒帘子从天花板垂到地板,把空间分成两部分,把卧室和其他部分隔开。卧室的后面船尾的部分则是一个浴室。
索尼娅正坐在一个垫子上涂脚趾甲油。她看起来真是邋遢到了极点,沃尔夫想。她穿着一条脏兮兮的棉布裙,面色憔悴,头发也没梳好。而再过半个小时,当她出门到恰恰夜总会去的时候,她会美若天仙。
沃尔夫把袋子放在茶几上,开始往外掏东西。“法国香槟……英国橘子酱……德国香肠……鹌鹑蛋……苏格兰三文鱼……”
索尼娅惊讶地抬起头。“没人能搞到这样的东西,现在在打仗呀。”
沃尔夫笑了。“在库阿里有个开小杂货店的希腊人,他还记得我这个贵客。”
“他可靠吗?”
“他不知道我住哪里况且,他的店是北非唯一能买到鱼子酱的地方。”
她凑过来把手伸进袋子里。“鱼子酱!”她把罐头盖子掀开,用手指挖着吃起来。“我好久没吃过鱼子酱了,自从”
“自从我走了之后。”沃尔夫接过话来。他把一瓶香槟放进冰柜。“如果你等几分钟,就能配着冰镇香槟吃了。”
“我等不及了。”
“你从来都等不及。”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份英文报纸开始读起来。这报纸编得极烂,充斥着各类官方新闻通稿对战争新闻的审查比广播还严,而广播是人人都能听到的本地新闻则更加糟糕刊登埃及反对派政治家的演讲是违法的。“这上面还是没有和我有关的消息。”沃尔夫说。他已经把在阿斯尤特发生的事告诉索尼娅了。
“新闻总是会晚一些。”她含着满口鱼子酱说。
“不是这个原因。如果他们报道谋杀案,他们得解释动机是什么如果不解释,人们就会猜测。英国人不想让人怀疑埃及有德国间谍,那样影响不好。”
她走进卧室换衣服。她隔着帘子说:“你意思是说他们不找你啦?”
“不是。我今天在露天市场见到阿卜杜拉了。他说埃及警方没有兴趣,但有个范德姆少校在给他们施加压力。”沃尔夫放下报纸,皱起了眉头。他想知道范德姆是否就是闯进橄榄树别墅的那个军官。他真希望当时能仔细看看那个人,可当时隔着马路,那军官的脸完全被掩盖在帽檐的暗影里。
索尼娅说:“阿卜杜拉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沃尔夫耸耸肩,“他是个贼,消息灵通。”他到冰柜那里取出酒瓶。酒还不够冰,但他渴了。他倒了两杯。索尼娅打扮停当走了出来。正如他所料,她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发型完美,妆容精致淡雅,穿着一条樱桃红的薄纱裙和与之相配的鞋。
几分钟之后,船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走过用来上下船的踏板,敲了敲船舱的门。索尼娅的出租车到了。她喝完杯子里的酒就出去了。他们没有互相问好或道别。
沃尔夫来到他放无线电的橱柜前。他拿出那本英文和那张印着密钥的纸。他把密钥研究了一番。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他应该用42当前的年份加上28,得到用来加密信息的页码。五月是一年中的第五个月,所以每五个字母就跳过第五个不计。
他打算发的信息是:已到,入住,望知悉。从书的第70页最上面开始,他沿着一行行文字寻找第一个字母。按每五个字母跳过第五个不计,是第十个字母。在密电里,则用字母表的第十个字母来表示。接下来他需要的是。在书里,后的第三个字母是。这个单词里的将用字母表的第三个字母来表示。对比较少见的字母,比如,则另有特殊方法处理。
这种密码是一次性密码本的变体,这种方法在理论上和实际中都是无法破解的。接收者需要同时有书和密钥才能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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