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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面上挂着笑,却被孩童异样的眼神盯得不舒服,“大小姐真懂事,妾身特意带来补药,望大小姐早些痊愈,玉体安康。”

“谢谢姨娘!”顾凝玉搭话,识得吴氏笑脸之下的恶毒之心。上辈子,吴氏亲口说,顾凝玉一生不育,是她下的毒手,在顾凝玉年少时便诓偏她吃下绝子丹。

这次送来的东西,但凡吃食,要么丢掉,要么严查,皆不可轻易入口。

顾凝玉借着机会,装作小孩子娇气,摇摇顾林渊胳膊,“爹爹,你让刘府医查查药里有些何种药材?我怕苦,万一有许多种难闻的苦药加在一起,女儿喝不下,不利于治病。”若有鬼,当着父亲的面拆穿,更好。

“你这丫头,药不都是苦的吗?”顾林渊嗔怪。

“苦也分许多种程度,有清苦、重苦,回味先苦后甜,先甜后苦。何况大夫说过要给我写药方子,姨娘这边也送了药来。我听说药物有相生相克的,不可不分药性,稀里糊涂全喝下去。”顾凝玉逐字逐句,捋清利益,最是能打动通晓常理的大人。

顾林渊深邃的眼瞳微微放大,而立之年,俊武容色未改,“夫人,可是你教玉儿这些道理的?想不到丫头人小鬼大,竟如此通事!”

许氏也被顾凝玉所言,唬的一愣,猜测道:“想必是玉儿偶尔听闻前来看诊的哪位医者提了几句。那便依玉儿之言,刘府医,看看吴姨娘送来的补药,是否与你的药方,药性相克。”

吴氏眉头微蹙,幸而有两手准备。恐许氏或顾林渊说出的话,不料竟出自区区小孩口中,她有些起疑。即是想破头,也无法想到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皮囊之下,是颗对她知己知彼的心。

“是!”刘府医接过吴氏主动递来的补药药方。

吴氏不紧不慢地道:“大小姐与妾身所想一致,妾身不光带来了补药,连药方也一并带来。今后若是奏效,就请姐姐照补药药方抓药。”

许氏点头,“我与玉儿多谢妹妹细心照料。”

须臾,刘府医随意看了会儿补药药方,启口,“回大人、夫人,姨娘所赠补药,乃大好之药。药性不过猛,也不会过于减效,最是适宜大小姐孩童之身。有吴姨娘的补药,下官不必多开药方。只照着此药方,给小姐煎药服用几日,想必小姐很快就能康复。”

吴氏朝着顾林渊、许氏,欠了欠身子,“既无事,妾身便告退,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常记挂主君,妾身请主君一同前去。”

顾林渊看顾顾凝玉一眼,侍奉在母亲身侧尽孝道为重,“夫人,你便留下好好照顾玉儿,我带宁轩前去请安。”

许氏颔首低眉,俯身一礼。

旋即,一行人离去,屋里仅剩顾凝玉与许氏二人。

方才听闻吴老夫人,也就是她的祖母。顾凝玉恍然忆起,曾听闻府中下人私语,吴氏当年是依靠祖母的家族吴家,强行嫁入宰相府。祖母吴老夫人与吴氏乃远亲,算是姑侄女关系。

上辈子的这时,吴氏准备夺权。若非许氏有母家许王府撑腰,吴氏借着子嗣与主母持平,又有姑母兼婆母的吴老夫人支持,早就凌驾许氏之上。

顾凝玉明白许氏来看自己,送补药,是假意殷勤,暗自提醒许氏,“母亲,我知道姨娘是好意送药来,但是小孩子的直觉看人,其实很有道理的,我,我……”

听到这,许氏有点懵,摸着女儿的小手,“玉儿,你想说甚?”

“我觉得姨娘是在讨好我们,想趁我们不注意争夺母亲的东西,是姨娘没有的主母权力。”顾凝玉点到即止,接着又掩饰,“我刚刚才记起,前些日子经过花园,听姨娘和她的丫鬟说过这样的话。母亲别怕,玉儿会保护好母亲的!”露出小孩子天真、倔强模样,保护之心,意欲倾尽全力去守着亲近之人,是真。

孩童之言,有事实,一语惊醒梦中人,许氏逐次清醒。如此怀疑,近身婢女、婆子,多年来也提醒过。她性情温雅,不喜你争我夺,习惯性不在意。但耳濡目染多年,深谙后院里,防人之心不可无。

许氏不忘教导女儿,“玉儿,母亲明了,往后这话可千万不可对旁人提起,否则会出大乱子。”

顾凝玉重重点头,内心松了口气,还以为母亲不会采纳。见许氏为照料自己,略显憔悴的模样,劝道:“母亲,玉儿会乖乖服药,你先回去歇息。”

许氏“嗯”了一声,总觉得女儿有些不大对劲,归根总结,“玉儿当真是变得懂事了,母亲稍后便过来。”

照顾女儿许久,她委实乏了。许氏叮嘱顾凝玉几句,交代婢女好生照顾,出了铃兰苑。

顾凝玉躺在床榻上,闭眼养精蓄锐,暗自思忖接下来的事,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晚膳后一个时辰,她起身服了补药,春月点了安神的檀香。

近日须得留待屋子里养病,不能出去,其实是为防吴氏母女。顾凝玉立在书案前,以纤细的小手研墨写字。在康府那些年,每每听闻康槐、顾凝楠幸福和乐。她满心愧疚,不能为他诞下子嗣,自怨自艾,生不起妒忌之心。

闻新人笑,难过时,便执笔抄录经书。一是积福,二是期盼心声上达天听,大慈大悲的菩萨赐她子嗣。于今想来,可笑又愚蠢,不值得!

檀木香气,由清香转为一股浓郁香味,许是在屋里燃久了的缘故。

顾凝玉手中的笔掉在宣纸上,竟有些犯困,身子站不住,躺在雕漆背靠椅上,唤来婢女,“秋月,扶我去床上小憩。”正迷惑着,离睡醒不过一个时辰,怎的困成这般模样?

秋月、春月忙顿下擦拭屋中陈设的动作,搀扶着顾凝玉上塌休憩。

莫非是熏香,顾凝玉想着致使她困顿、昏沉的是沉香。自膳后,秋月与春月便一直在屋子里陪伴她。

三人都闻了沉香许久,问题出在沉香上,不该只她一人如此。

顾凝玉阙疑,奈何疲惫感越发沉重,她两眼一闭睡去了。

醒转已是第二日,顾凝玉试验,不点沉香,照常用膳、喝药,度过了一日无碍。

又试着在未喝药前点了半个时辰熏香,也是无碍,她暂且未对旁人声张此事。

睡前,春月燃香,顺带捎上补药,服侍顾凝玉喝下。

顾凝玉问:“为何又点上了香?”

春月收拾补药碗,若有所思地道:“昨日见小姐睡得不安稳,奴婢擅自点了安神的香。”

“沉香,没换?”顾凝玉闻着清香一致,有了答案。

“正是此前所用沉香。”春月熄了多余灯盏,“奴婢不扰小姐安枕,春月告退。”

不久,与前日相仿的感受袭来。顾凝玉似有觉察其中奥秘,无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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