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来风,月上柳梢,蛐蛐儿四下里唱小曲。
卫玠与嵇绍坐在书院后面的石亭里纳凉。
嵇绍道“两天的时间,二郎君不回家去一趟”
卫玠道“为何”
嵇绍叹道“多回家看看啊,夫人再不喜欢二郎君,可二郎君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所谓虎毒不食子。将来二郎君长大了,总得订婚成亲,到那时,总得需要夫人做个见证吧。”
卫玠看了嵇绍一眼。
嵇绍严肃道“我知道说这些太早了,可二郎君与别人不同,虽虚岁十一,为人处事,又仿佛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若是夫人因那日二郎君顶撞的一番话,暗地里定下一门亲事,二郎君难道不想知道对方底细”
卫玠冷冷地道“不可能。”
嵇绍摇摇头“这可未必。那日我们匆匆忙忙走了。过后夫人十有八九会给二郎君定亲,如果不趁现在有时间回去探探底细。说不定不用等十五岁,二郎君两年后一旦离开南溪书院,夫人就会安排二郎君回去与陌生人家的女郎成亲,到那时木已成舟,二郎君又如何能确保自己能娶到一个如意贤妻又如何能幸福一生”
卫玠垂下眼,没有说话。
数天前,卫玠从洛阳回到家中,母亲王氏便坐在厅堂上,指着他的鼻子,言语尖刻地说道:
“你祖父与你父亲为官清正,有目共睹,尚且遭贾后及一帮奸臣嫉恨迫害,不得善终。你兄长自知貌丑而不经常在外人面前露面,靠用才华才和别人拉近距离。你倒好,仗着自己有几分娇丽之色,披头散发,游蜂浪蝶似的献媚于人,那你和女郎有什么分别,何不丢下书和笔,坐在家里学些女工针织,混个两三年,等着媒婆上门说媒呢?”
当时卫玠听后,神情自若地道:“若有人娶我,玠自当嫁之,再不连累母亲和兄长。但此人必需是个可托付之人,不会因玠年老色衰而三房五妾。”
“可以啊,进洛阳城一趟,长见识了啊你,学会顶嘴了。”王氏怒而奋起,掌掴卫玠十余次,罚其跪于后院中,直到气消为止。
说道气消,王氏自卫玠出生时就心有芥蒂,哪里那么容易气消呢。
尤其是卫玠去南溪书院读书后,一年之中从未归家一次,也从未写过书信回家,街坊邻居每到家中拜访,向王氏问及卫玠近况,王氏都只能敷衍作答,不敢稍加添辞。
卫玠的舅舅王济难得到豫章一趟,在侧厅吃饭时不见卫玠只见嵇绍抱着手立在餐桌前,忙问王氏道:“小虎可是病了?”
王氏盛了一碗米饭递给卫璪,睨了嵇绍一眼冷声道:“我已帮你盛好,你自己去厨房吃吧。”
嵇绍微微躬身,端着饭碗走了出去。
王氏望着嵇绍走远,方才关了房门,瞪着王济道:“兄长,那孽子在洛阳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王济如实答道:“一切正常呀,除了比赛的时候睡着了。”
王氏吓得翻了个白眼:“陛下没治他死罪?”
王济咽下一口米饭,苦笑道:“非但没有,反倒说了我一顿,说我操之过急,没让小虎休息好就进宫面圣。”
见王氏不信,王济又补充道,“我是他舅舅,还能骗你不成。”
王氏微嗔道:“我这还不是怕那孽子在宫里胡来,影响到仲宝将来的仕途。”
王济两眼一睁,菜也不吃了,问道:“璪儿还那么小,你就担忧起他将来了,为时过早了吧。”
王氏刚端起的碗又重重地放于桌上,冷声道:“不怕兄长笑话,仲宝是承了他祖父的爵位兰陵公,多半还是仰仗着兄长在朝中的地位。那也不过是虚衔而已,连个亲兵、绢匹也没赏赐下来,就给了十几亩远在六百里外的田地,能做什么大事便是租借出去种点五谷杂粮还不够一来回的车马人力费呢。仲宝还那么小,没有实际为朝廷做事,宫里前几年倒是会发钱下来,现在越发看不到一丁半点的俸禄。难道我还死乞白赖地去宫里头要不成。”
王济道“不是还有你嫂嫂吗你可以托她进宫和陛下说一说呗,陛下既然封了璪儿的爵位,又怎会没有俸禄,必然是贾皇后那家子的人从中作梗罢了。”
王氏摇头冷笑“兄长难道忘了当初让嫂嫂进宫游说先皇改立齐王为帝的事了吗适得其反不说,还被扣以忤逆先皇圣意的罪名遭贬,现在兄长是官复原职了,好了伤疤忘了疼,反过来劝我去找嫂嫂进宫游说,那不是引火自焚吗”
王济猛拍大腿,心有余悸地道“这茬我倒是忘了,就为这个,你嫂嫂到现在都还不肯原谅我呢。”
王氏瞪他道“那还不是怪兄长错的太离谱,皇家的事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嫂嫂崇你敬你,才会以身犯险,结果害了你,内疚得不行。你倒是隔靴挠痒似的,回头就娶了个小妾,还生了两个儿子。要是换做我,早跟你和离了。”
王济握着扒拉着碗里的菜肴,哼哼道“妹妹这话说的,我们王家总得留个后不是。再说了,你嫂嫂眼睛又看不见,整日疑神疑鬼的,要是有个儿子,我只怕她妒忌心更重呢。”
王氏道“这就是所谓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呗。”
王济呵呵一笑,接不下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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