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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连菀全方位碾压的陆折到底没走成。

许是他这张脸太具有吸引力,大家认为他方才连续两次失误不过是技术不熟练。看在脸的面子上,失误可以被原谅。

他刚把脚往山门方向抬,就被更多的人围堵着,要他帮忙丢红绳。

陆折哭笑不得,他连逃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当然,他还是要脸的。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连菀压一头。

内心掺杂着复杂的心思,陆折发誓今天要当妙莲观营收最多的那个“靓仔”。

不就是卖笑嘛,挤也要挤出来。

连菀发现陆折这人确实是个人才,上午还磨磨叽叽地耷拉着个脸不愿意招呼香客,半天之后,就能娴熟地说什么一根红绳绑住爱情之类的恶心话。

只是今年也挺邪性,拿出来三把同心锁,没有一对恋人能把这锁给锁上。

几人忙到下午两三点才有空喘口气。

陆折掏出震了一上午的手机,是家族律师。

对方让他明天九点准时出席关于爷爷遗产分割的会议。到时候会提前来妙莲观接他。

陆家当然知道他在哪,王福那家伙肯定会说。

管家也发来短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至少来参加了会议再做打算。

管家知道陆折不会来参加,他郑重发来一句语音:小折,不管怎么说,这是老太爷最后的愿望。

陆折收了手机,低头扒拉着米饭吃。

今天天气很好,几人支了个小桌子在太阳下吃午饭。

和道淳以及花蛇狼吞虎咽的模样相比,陆折吃饭的姿态好看太多,细嚼慢咽,面前有什么吃什么。

下午温度升上来,来妙莲观的香客更多了。

陆折心里默默算计,一根红绳才十块,一把同心锁一千块,卖红绳要卖100根才顶一把同心锁。

眼瞅着太阳西斜,连菀已经遇到好几个土豪香客,一出手就是好多张百元大钞。

瞧着手里攥着的几十张十块钱,怎么看都觉得晚上肯定会被连菀怼。

但是,香客们都知道妙莲观的同心锁可辨别真心,一般人不会没事来作死。

有时候糊涂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时来了一位男香客,定定站到陆折面前。他穿得十分体面,印满LOGO的围巾堆在脖颈上,越发将他的头凸显的大。他面上带着不屑,抬脚踢了下挂在铁栅栏上的古铜锁。

“就这?大冷天巴巴地跑来,就为了锁这玩意?”

陆折眸光掠过去,男香客身后站着一位女香客。

“来就来了,试试吧。”女香客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陆折觉得她并不开心。

男香客搓着手,哈着气说:“行吧行吧。赶紧搞定我们下山。冻死了。”

陆折:“本观的同心锁先锁后卖。”

男香客不耐烦,“为什么?”

陆折淡淡说:“锁不上的话,你掏钱也没用。”

他的眸光在男女香客脸上掠过,问:“还要试吗?”

男香客嗤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妻子,“我们结婚二十年,孩子都两个了,还不能把这锁锁上?”

女香客抿了下唇,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丈夫的眼珠子直直盯着左边。

她顺着丈夫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一位戴着玉簪的女道士正在给人算卦。

女道士长得太好看,饶是坐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也一眼能捕捉道她的光芒。

女香客从陆折手中接过同心锁,道了声谢。

“要两个人一起锁才可以。”

她的声音很飘,说了三遍男香客才听到。

男香客哦了一声,依依不舍把眼珠子从连菀身上拽回来。

“怎么锁不上啊?”

“不可能!”

“我们都结婚二十年了,孩子都有了啊。”

男香客的声音越来越高,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拼命想把锁芯锁上,却怎么都扣不进去。

女香客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男香客暴躁地拽动铁链,爆粗骂了两句,回头瞪着妻子,“你没事找事干嘛非要来这里?”

他声调依旧很高,女香客冷漠平静地看着他。像是终于肯直面一个不甘心承认的事实。

“你说话呀!”

女香客艰难地扯了下唇角,“说什么?说你夜夜笙歌,日日快活?说你在外面卖好丈夫人设,实际上只要是看到漂亮女人你都会恨不得把眼珠子粘上去。”

陆折有点明白了。这女香客明知道对方有异心,依然要来尝试。

糊涂过日子纵然可行,但人总不能欺骗自己一辈子。

有时候内心不肯承认,需要一个简单的外力来帮自己做决定。

妙莲观的同心锁便有这功效。

男香客吼天吼地,女香客冷眼旁观。

旁边围了好多香客,男香客更是气得跳脚,直骂女香客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

许是男香客从未在妻子那里受过这种羞辱,便要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他回头冲着陆折发火,“你们妙莲观故弄玄虚,拆散恩爱夫妻,信不信我把你们的道观给拆了?!”

陆折脸色骤然一冷,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想抄起旁边的扫帚把这人打一顿赶出去,结果有人比他动手还快。

连菀径直越过她站到男香客面前,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笑意压根没进她的眼里。

男香客愣了愣,如此近距离靠近面前这位女道士,似有非有的香味让他的心荡漾了好几圈。

连菀回头瞥了眼陆折,“你脾气还挺好的嘛。”

陆折:“……”是你太快了好嘛。

男香客勉强让自己的神魂从连菀的美貌中抽离出去,“你想干嘛?”

连菀冲他笑了笑,忽然伸手拽住他左肩棉服上一根线……绕指揪断。

男香客像是被点了穴位似的,愣了下,左肩胳膊瞬时垂耷下来,一动不动。

陆折距离连菀最近,全过程都被他瞧见,他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连菀脸上浮上一副了然的表情,朝花蛇投去一个眼神。

花蛇明白,从人群中挤进来。

“今天我们妙莲观的山泉水全部免费供应,管够啊。只要你能拿到动,随便拿。”

他这么一招呼,围观的人群瞬时散了很多。毕竟妙莲观的山泉水太有名,平时来打上一桶,多少也要给点香火钱。

“我,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我,我老婆丢了。”

男香客不知为何说话声调有些结巴,嗓音像是缺少润滑油的机械,发出沙哑的声音,与方才中气十足的样子截然不同。

陆折往旁一看,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女香客连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跑了,还是……

他后背瞬时冒起冷汗。

老道长和道淳也挤进来。

“哎呀,这位施主,有话好好说,咱们去偏殿喝个茶。”老道长示意,道淳和花蛇一左一右将男香客架着。

男香客转过身的瞬间,陆折分明瞧见小花道士的手指头拽着从这人脖颈肌肤里长出来的线头。

大家伙压着男香客进了偏殿。

偏殿供奉着关公爷,高大的神像俯瞰尘世。

木门关上,花蛇把男香客推得往前一蹿。

男香客耷拉着左肩,像是复读机似的,不停地吼着。

“你们得还我老婆。”

“同心锁就是骗人的。”

“大家伙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这人说话的声调也来越沙哑,步履也越缓慢。

连菀回头瞧着陆折,笑道:“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折下意识觉得等会看到的会把他的唯物主义三观给震塌。但莫名地他想看下去。

老道长:“祖婆婆,不如让陆施主先出去等下?”

连菀笑了笑,“他都见过灵泉的威力,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她的封识丸有限,总不能每次都逼他吃。反正他已经起了疑心。

男香客见大家都没搭理他,越发张狂,挥动着胳膊,大吼大叫。

“赔钱啊。”

“不赔钱我就要报警了。”

“你们是不是会什么妖法,才让同心锁锁不上?”

连菀眉心一皱,花蛇眼疾手快拽住男香客后背的那根长长的线,使劲往下一扯,男香客轰然倒塌。

方才还一米八的大个子骤然变成了一堆破布条。里头塞着的是乌漆嘛黑的棉花。

陆折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一软,要不是道淳及时扶着他,他怕是要当场跪下。

连菀用脚踢了踢破布条,冷笑道:“风行傀儡。”

陆折并不是头一次听这个词,大概知道傀儡是那种□□控的东西。但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即便他胆子不小,也吓得不轻。

连菀走到关公神像前,朝对方叩拜了三下,拿过三根香在油灯里点着,然后直接丢到破布条里。

老道长吓了一跳,“小心啊,别把房子给点着了。”

话音刚落,三根香的火点在破布条上戳了三个火洞,黑色火痕迅速扩大,就在快要点燃的瞬间,忽然火苗摇曳,似乎有风。

连菀暗叫一声不好,方才还只是轻轻摇摆的火苗迅速剧烈晃动出风来,这风像是贪婪的口舌,迅速舔起破布。

陆折眨了眨眼,还没等他看清楚,之前制作傀儡的破布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人眼睛的旋涡大风,吹得窗户咯吱作响,就连关公神像外披着的红布也飞了起来。

只见过野地里吹大风,没见过房间内起大风。

陆折的认知三观再一次受到挑战。

来不及做过多反应,风像是有手般,哐的一声推开窗户,呼啸穿过,吹向人群。

窗外惠风和煦,忽然被狂风搅得稀碎。

惊呼声、喊叫声、哭泣声,骤然响起。

陆折冲到窗户旁,瞧着外面香客们东倒西歪,就连中庭的旱莲树也摇得粉花乱晃。

老道长黑着脸冲了出来,陆折回过头,发现方才还站在这里的连菀不见了。

陆折来不及多想,疾步走出去,发现方才叫嚣着的狂风不过是在中庭施展了几十秒的厉害,便消停了。香客们互相搀扶着,一脸懵逼,压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老道长嘴里喊着抱歉,让花蛇和道淳赶紧送大家下山。

天气异常,妙莲观临时关闭,待天气好转再向大家开放。

陆折忙着维持秩序,暗影一点点挪向山门,他猛地抬头,发现妙莲崖上空乌云笼罩,中间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风眼……

*

丹江上掠过的船只们发现一件怪事。

绿荫幽幽的妙莲崖上空压着厚厚的云层,旋涡风潮内,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除了妙莲崖外,其他地方春光明媚,和谐一片。

有人赶紧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

连菀站在云端上,冷冷看着对面的风姨。

四周风沙飞起,云像是抽了风似的,在身后翻转。只是和往常一样,狂风走石近不了她的身。

今天的风姨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两只袖子非常宽大,有风声在袖子里回荡如雷。

她左手持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师妹,几日不见,你好像更虚弱了啊。”

连菀不想跟她废话。风姨今天利用傀儡施风,妄图从内部破坏妙莲崖的结界。傀儡力量有限,卷起的风不算太大,也把人吹得东倒西歪。

她双手捏诀,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粉花如雨,在空中化为利剑,直直朝风姨冲去。

风姨慢条斯理,红唇呢喃,忽然从虚空中跳出一只雪白大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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