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闹成这般,楼上自然也听见了。
温息羽刚喝了杯酒,差点被那男人尖锐的叫声震破耳膜,与尚淮筠相视一眼,她起身往下看,见那男人被打手困住,恐怕是挨了好几下棍棒,那双腿估摸着得废。
他还在求人,也不知道在求谁。
好一会儿后,人群中又出来一个年迈的老人,风烛残年的样儿看着也没多少时日,温息羽判断,此人活不过三天。
老人拄着拐杖,艰难的挪动到那个男人身边,先是看了一眼狼狈的男人,又朝被称作‘贵平’的小二道:“阿贞他、他只是为了我的病,绝不是故意砸场,贵平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他浑身上下没半点生气,唇干裂的出了血,豁开一道大口,脸上没半点肉,形容望去皆是枯骨。
那个贵平赶紧去扶他,说:“孟叔,您怎么来了,我昨天才说过,您先吃药,养好身子,其他的有我呢。”
老人还惦记着被打的男人,用乞求的语气,气喘吁吁的道:“贵平,我也没几天活头,只是放不下你跟阿贞,你比他出息,比他出息啊,但阿贞……你们……”
他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口血喷出来,连拐杖都拿不稳,最后半口气吊了一会儿,便咽下去了。
阿贞大哭着喊:“爹……爹……”
贵平只是想赶走阿贞,没想到弄成这种局面,他愣住了,喃喃道:“孟叔……”
温息羽看了一场没头绪的闹剧,这场闹剧还死了人,她不由的转头去看县令,道:“尚大人,这是怎么个意思?”
尚淮筠战战兢兢:“温大人,下官并不知晓,这……得审问。”
温息羽十指交叉搭在桅栏上,若有所思:“怎么审,人也不是被杀的呀。”
相比于楼下的惊慌失措与肝肠寸断,楼上的三人显得过于平静。
尚淮筠说:“下官会派人查清楚。”
温息羽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带了些失望的道:“看来本官是无福消受这些佳肴了。”
尚淮筠想挽留,但温息羽已经迅速下楼,徐源照紧随其后。
意思很清楚,她不想把这个案子交给尚淮筠来办,而是要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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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秋蘅将羽林军分了三拨,让他们明着去询问死去的那位姑娘家住何处,自己则是去县令府邸逛了一趟。
果然如温息羽所料,府里的后院只有几房女眷。
没有查到异样,她便原路返回,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金渺然。
金渺然跟她对打过很多次,但这段时间一见她就跑,想必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赵秋蘅这回没放过他,开口问道:“你们家大巫咸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在朝堂上信誓旦旦的说强抢民女的两位公子都中了邪,灵媒之术我不懂,但什么是真话、什么是耍人玩的,我却还能分得清。”
金渺然心里也苦,道:“赵姑娘,属下也不清楚,主子交代让我大张旗鼓找受害者,但属下也不知她说的受害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赵秋蘅很怀疑:“那她是怎么知道御史丞家的那畜牲中邪是因为强抢民女呢?”
金渺然面露犹豫,道:“这……属下还是不知道。”
反正从常府回来那晚,温息羽分明早早就歇下了,也没听说她从哪儿找情报之类的。
赵秋蘅抱着剑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你们大人平时待你们如何?”
金渺然:“……”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很好!”他说。
赵秋蘅好像很纠结:“那什么时候对你们最好,愿意说些体己话?”
金渺然想了想,道:“那应该是受伤的时候吧。”
赵秋蘅撩眉,没打招呼就走了。
金渺然还赶着回去复命,倒也没纠缠,毕竟他是真的很怵她,尤其怕她的萤蛊。
对于他查无所获的结果,温息羽并不惊讶,也没有生气,反而很好说话,淡淡的道:“没关系,你这几日继续盘问百姓就是了。”
金渺然道:“可是……主子,您既然之前知道那两位公子强抢民女,难道就不知道抢的民女是谁?”
温息羽皱眉,道:“我要是知道能让你们去查吗?”
金渺然提了一个小建议:“其实我们私下里查会好一点,如果真的有人故意操纵灵役邪术,那这么张扬岂不是打草惊蛇?”
温息羽拿起的杯子又放了下来,道:“渺然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是当朝权臣,而你只能给我打杂吗?”
金渺然:“……”
他主子一言不合就人身攻击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温息羽道:“就是因为我知道的比你多。你管那些有的没的干嘛,听我的照做就是。”
金渺然不想挨骂,郑重的回了个好字。
他刚想出去,房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推开。楼下的酒幡扬起一阵阴风,两侧的灯烛忽明忽暗,赵秋蘅脸色苍白的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差点栽倒在地上。
金渺然连忙扶着她到床边。
温息羽瞠目结舌,眨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赵秋蘅、竟然、受伤了?
这他妈得是阎罗爷现世吧?
幸好银碎懂点医术,忙不迭过去诊脉,但越诊她脸色就越难看,然后抬手轻按‘伤口’,额角抽了抽。
这又是何苦?
赵秋蘅轻微的哀叫了一声。
温息羽凑过来问道:“伤势怎么样,谁伤的啊?”
银碎看着满面‘憔悴’的赵秋蘅,斟酌了许久还是道:“伤势,挺严重的。”
她还没在大人面前说过谎,这会儿心惊肉跳的,又加了一句:“真的挺严重的。”
温息羽神色也凝重起来了。
赵秋蘅适时的又呻.吟一声。
银碎几不可闻的叹气,心想着这回赵姑娘和大人的心结若能解开,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反正大人对亲近的人没那么防备,即便是装伤员,一般也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她道:“大人,您先照看一下赵姑娘,我去抓点药来。”
温息羽连忙往外跳,银碎劝她:“赵姑娘受伤了,大人说点好听的,也许能缓解病痛。”
温息羽眉毛抽动着,好半天才说:“她好没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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