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鸡鸣声起夜间素来惊醒的青黛立刻掀被而起。轻手轻脚的下床,点亮了气死风灯拿在手里,沿着回廊走到正屋,打开了房门。先将厅内的烛火皆点亮又快速把火盆点上拖到外头,借着风势助燃。
趁这个机会她迅速的回房梳洗并叫醒了同房的丫头石英,叮嘱她去外头看着火仔细火花溅到帘子上。她素来手脚麻利,办事也牢靠。譬如早起时女眷梳妆费工夫她便只胡乱盘个团髻先侍奉好了主子回头再慢慢收拾。是以她不过半刻钟多点儿,便浑身上下打理干净,又急匆匆的去了正房。
此刻火盆已经点起来了,青黛与石英两个一齐抬进了屋内。叶欣儿早把卧房与外厅的幔帐挂起好叫火盆顺利过去。待火盆放进了屋内,外头婆子也烧暖了炕才轻声唤杨景澄起床。
昨日衙门里预备三司会审的事足足折腾到半夜,杨景澄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秋巧眼疾手快的拿了件披风与他裹上,道是冬日里冷,叫他搭件衣裳再洗漱。而此时叶欣儿已经从瓮里倒出了热水,正唤小丫头去厨房再打滚水来。
杨景澄掬了把水泼在脸上登时清醒了几分。几个丫头在他身后无声的来回,杨景澄一面拿帕子擦着脸,一面暗自点头。经过一番整治,他院里总算有个模样了。就在他梳头的功夫,青黛又点起了熏笼,把他外出的衣服尽数摊上去,以免他上身的时候觉着凉。另,他身上现披着的这件,亦是青黛昨夜放在熏笼上熏好的。
连叶欣儿都感叹,自打青黛来了,她夜里都睡的沉些,再不消时不时的惊醒,听着更夫报更的数着时辰,好掐着点儿的喊杨景澄起床。正因如此,她们这等爷们身边的贴身丫头,没一个能睡好的。生怕起晚了误了爷们读书上衙的正事,挨顿打都是轻的。却不想青黛一个伺候姑娘的也那般谨慎,楼兰当真不知珍惜。
寅正二刻,厨下里准点儿送了滚热的早饭。跟着杨景澄出门的马健与牛四条亦赶了来。华阳郡公是个严厉的人,旁的衙门或有迟到的,锦衣卫却是决计不敢有人去捋他的虎须。说是点卯,卯时初刻不到,不管哪位,来头几何,统统拉到大堂前,当众敲二十板子再说。闹得各锦衣卫家里早起跟着忙的脚下生风。
厨房里的仆妇打开食盒,依次拿出几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又拿出一碟子红彤彤的咸鸭蛋、一碟水晶虾仁、一瓯儿白炸猪肉并一份拌豆芽儿充作佐粥的小菜,又有五六个大馒头,那是给马健与牛四条这两个半大小子吃的。不过他们既然跟了杨景澄,少不得在吃食上占些便宜。譬如今日端出来的黄米面枣儿糕,才上桌,就叫他们二人一人拿了一个去。
厨房的婆子恼的直敲他们的脑袋,恨声道:“今冬新送来的红枣儿,世子还没尝过呢!”
杨景澄哪有功夫跟他们磨牙,端起一碗放温了的粥往嘴里灌。许多当官的都是点卯之后在衙门附近买小摊贩上的馒头烧饼作早饭,可富贵人家的主子们几乎不在外头乱吃东西,嫌不干净怕吃坏了肚子。弄得杨景澄只得打仗似的吃饭,待到巳时再吃家里送来的点心。
不消半刻钟,三个青壮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个一干二净。杨景澄又匆忙折回屋里,换上出门的衣裳,赶在寅正三刻左右冲出了家门。瑞安公府离北镇抚司衙门不远,清早路上行人亦不多。三个人打马赶去,卯时妥妥能到。只是那吃了饭不可骑马吹风的富贵人家养生经是半点顾不得了。
抵达北镇抚司衙门时,他们三人尚算早的。牛四条大口的喘着气:“哎呦嘿!当官老爷的真真不容易,我家养的狗还没起呢,咱就要开工了!”
杨景澄笑骂道:“你就仗着我懒的与你们计较吧,这话你当着别的官老爷说去,看不活剥了你一层皮!”
牛四条嘿嘿笑了两声:“那是,若不是世子宽宏,我定是个锯嘴的葫芦,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杨景澄懒得理他,径直往内走。处了几日主仆三人便各自摸清了脾性,杨景澄行事雷厉风行,最恨拖拖拉拉,往日他在家便没少为此发脾气。可瑞安公府都多少年没有上衙上朝的人了?
统共只有瑞安公在三大节去走个过场,府里上上下下都磨蹭,赶上杨景澄个怪胎,自然怨声载道,私底下说不出半个好字来。然,只消手脚麻利,他倒是挺好相处。脾气好,不朝打暮骂,赏钱也大方。他们一齐长大的兄弟皆羡慕的了不得。
而杨景澄也熟悉了新得的两个长随。休看马健年岁他父亲着实教导的好,为人机灵稳重,是个能办事的牛四条身手敏捷,抗摔抗打,只是嘴闲不下来。好在他从不与旁人乱说话,杨景澄也就随他去了。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拘的太狠了也不好。
当!当!当!高悬于阁楼的云板急促的响了三声。北镇抚司衙门所有锦衣卫皆动了起来,飞快跑到自己所属的院中,按着位置横平竖直的站好。杨景澄亦笔挺的站在了秦永望身后,往院中扫一眼,并无空缺,今日无人迟到。
文书开始点名,千把号人的一所点一遍总要些时候。杨景澄微微的皱了皱眉,虽说无甚急事,但为何不叫旗队先点名再合计呢?不过他没把疑惑说出口,心中谨记自己是副官,不是要紧的事,没必要与上官起冲突。
各所点完名,便由千户训话,之后各旗领了任务各自散去。秦永望顶着两个黑眼圈,对杨景澄交代道:“我往大堂去了,你看着外头。叫他们一个个皮紧些,倘或有谁躲着吃酒赌博闹事,给我往重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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