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戌时初刻宵禁的鼓声按时响起。夜幕降临,万家灯火辉煌。永和帝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夜色,六百次暮鼓一下下的敲在他的心头,敲的他心烦意乱、焦虑不安。
张继臣被参时他以为是章太后的报复不想紧接着吴子英便露出了马脚当他觉着吴子英是章太后的后手时,工部却闯出了弥天大祸。直到宋望海递上来的弹劾他才知道章太后的剑原来指的是礼部。
而今礼部尚书朱明德被参避嫌礼部侍郎张继臣与兵部尚书吴子英三司会审工部尚书甄养盛收监、左侍郎青田郡公病亡夺爵。永和帝蓦地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那一年他在朝堂势单力薄唯有宗室是他有力的后盾也是那一年,章太后大开杀戒宗室血流成河。十几年的努力一点点积累的班底此番又要消耗殆尽么?
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跟着他的人两次都不曾有好下场,他身边还会有人跟随么?而国家大事唯祀与戎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纷纷落马,做皇帝的还有甚威信可言!?
章太后好狠的手段!
烛影轻晃顺太妃行至跟前,轻声劝道:“圣上你该歇着了。”
“妃母!”永和帝看向顺太妃:“她太过了!太过了!她查贪腐我认!可她的人能贪,我的不能,又是个甚道理?文正清辱宗室不该杀?我统共杀了她手底下的一条狗,她就要灭我三部的力量!
贪腐!哈哈哈哈!贪腐!她章家万顷良田从何而来!?堪比王府的百亩豪宅从何而来!?她不过是想告诉朝臣,跟着她有好处跟着我做饿死鬼!”
永和帝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嘶声呐喊道:“这是我的江山!若不是她开的先例,我何必放任贪官横行!”永和帝胸口起伏,“妃母,你可知,我的朝堂中,连御史都是贪的!最清正廉明的御史,贪污、欺凌宗室、草菅人命。”
他说话的声音渐低,眼里慢慢渗出了泪,“区区七品孺人,就敢公然咒我们家断子绝孙!”永和帝咬紧了牙,“她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把皇家放在眼里!”
永和帝拳头攥的死紧,万千怨愤集聚于此,无法宣泄。这些年来,他受够了!受够了章太后的跋扈,受够了朝臣的倒戈!可他不能退,身为帝王,后退一步,就是死!
顺太妃轻轻抚着永和帝的后脊,像他小时候那般安抚着他,自己的眼圈却是红了。嫡母手里讨生活的庶子何等艰难?果真有嫡子也罢了,无非是死了当皇帝的心,去外头做个潇洒亲王。偏偏只得他个庶子来继承大统。
突然,永和帝猛的抓住了顺太妃的手,用极低的声音问:“妃母,你告诉我,我娘到底怎么死的?”
顺太妃的手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她杀了我娘是不是?”永和帝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道,“我从没提过此事,今日头一回问你。你告诉我,我娘怎么死的?”
顺太妃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道:“她伤心过度,跟着先皇去了。”
“伤心过度?”永和帝看着顺太妃,一字一句的道,“倘或我现在蹬腿去了,满宫妃嫔,谁肯为我上吊?”
“圣上休说不吉利的话。”顺太妃眼神有些慌乱,这孩子怎么忽然想起旧事来?
“妃母!”永和帝死死盯着顺太妃的眼睛,“你是伴着我娘长大的,你不想替她报仇么?”
念起已故的陈太后,顺太妃的眼泪再忍不住,一颗一颗的往下落。陈太后出身寻常,因貌美被人举荐入宫。是以她并不像旁的妃嫔那般能带四五个丫头进来。民间的小姐儿,亦没有一茬一茬的丫头轮替。一个丫头,只要活着,便跟小姐一辈子。
小时候陪她耍,长大了替她梳头,嫁人了伴着她在夫家立足,朝夕相对,从不分离,比夫妻都亲。可她家小姐那一年突然把她撵去了浣衣局也是那一年她家没病没灾的小姐突然死了,死在了先皇之后。
都说她家小姐是个忠贞人儿,自己悄悄上了吊。可顺太妃知道,那是假的,假的!小姐与先皇,哪来那般深的情谊!?她当时觉的天都塌了,甚至架了爬上屋顶,就想那么跳下去,跟去地府接着伴着她家的小姐。
可是当年唯一的皇子寻不着亲娘,年仅五岁的永和帝哭的撕心裂肺,众人才慌了神,满宫里找她。这时候才有经年的嬷嬷太监出来说,怕她寻短见,大冬日里的抱着永和帝,一座一座的宫苑喊她的名字。永和帝也跟着喊:“四丫儿!四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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