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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走了,大生到大门内外查看了一遍,一切如旧,什么异常情况也没有发现,他放心了。时间已过了十二点,此时,他满脑子都在考虑小梅的话和怎样抱回儿子的事,毫无睡意。他重新回到门卫室,怕人发现他此刻不眠以引发怀疑,只好关了电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静下心来,把小梅说的事情认真思考,细心研究。事关重大,他必须制定个切实可行的周密计划,以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大生坐在值班室的椅子,借助路灯,他可以看清楚外面的一切,外面的人却无法看清室内的情况。他反复想着小梅刚才说的事情,他觉得这事太冒险:张敬业有钱有势,好不容易得个儿子,喜从天降,视作珍宝,如若丢了儿子,他岂能善罢甘休?必然大动干戈,四处寻找,万一找到,他两人就都暴露了,他坐监自盗,后果不堪想象。然而,小梅前后受此大辱,如今又知道玉郎已死,以她此时的心情,她的性格,决定干的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鱼死网破,她绝不肯善罢甘休;更何况她是要回自己的亲生儿子,正当,正义,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作为孩子的父亲,父子同心,血脉相连,他岂不想要回自己的儿子?作为丈夫,家庭的顶梁柱,妻子的保护者,看着家庭遭殃,妻子受辱,他岂能无羞、无耻、无恨,不图报复?既然小梅有此心意要回自己的儿子,他岂能坐视不管?那样,他还是个男人吗?还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吗?今后,他还有脸立于世见自己的家人、亲戚和乡亲们吗?所以,他必须下定决心,尽心尽力帮助小梅完成心愿,成功抱回儿子;从此,让儿子认祖归宗,不能再认贼作父。无论是死是活、是福是祸,他都义不容辞,义无反顾。要回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责无旁贷,没有回旋余地。

他又继续想,小梅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怀孩子、生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想要回孩子,此时离开了,回家了,却又想要回孩子,而且态度如此坚决,不可逆转。想到小梅的态度改变,想到小梅所说的原因,他又怨恨起张敬业来:你这个披着羊皮的恶狼,人面兽心的家伙,你玷污了人家老婆,得了儿子,占足了便宜,怎么能说出那种没有人性的话?你把小梅看成什么了?生孩子的工人,如今孩子生了,就像工人完成了生产任务,你付了工人工资,这产品就与工人毫无关系了。这叫人话吗?产品是工业原料做的,可是孩子却是他母亲身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能一样吗?你说这话,不是故意侮辱她、刺激她吗?你以为有了钱就能任性所为,无视一切,摆平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容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尊严的人,堂堂正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张老板,你如果没了儿子,可别怪我夫妻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没有人性,天理!我们尊重你,愿意忍屈负辱,遵守协议,你却拿我们不当人。小梅怀胎十月生了继业,怎么就不是继业的母亲?小梅有母乳喂养继业,怎么就不能当继业的保姆?母子连心,你为什么一定要隔断他们?这不是灭绝人性吗?企图灭绝人性的人,一定没有人性。你平日道貌岸然,语言和善,做些善举,那都是为了沽名钓誉,是假象,骗局,骗人的把戏!大生越想越愤恨,越觉得小梅做得对,合情合理;张敬业应该受到报复和惩罚,应该让他知道,有天理,下有人情,做人做事,要懂得尊重天理人情,懂得收敛和悔改。

再往下想,就是如何实施窃子计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像小梅说的,趁着周日张敬业和李嫂都不在别墅,他拿着早已配好的钥匙,打开外门和内门,小梅打开大楼和卧室的门,两人冲进卧室,首先把刘姐按住,用绳子绑定在床,用毛巾塞住她的嘴巴,使她不能出声喊人,然后抱起孩子,锁房门,两人一起逃走。可是这样他和小梅就都暴露了,天亮李嫂回来,解开刘姐,一切就都明白了,一报警,他们很快就会被捉住,抱回的儿子又会得而复失。他又想,这种事,张敬业也许不会报案,要警察介入处理,但是他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暗中想尽千方百计追查,直到捉住他们,追回儿子。偷不到儿子,反被捉住吊起来毒打一顿,打个半死不活往郊外一丢,他们不是活活受罪吗?这办法他觉得决不可为。

这办法不行,另外还有什么办法?从外门、内门进去,他的身份就暴露了,因为这两道门的钥匙周日都在他手里。怕暴露,不从外门和内门进去,就只有从围墙爬进去,可是两道围墙那么高,而且都用水泥抹了面,平整无倚,别说小梅,就是他也爬不进去。即使像他和小梅幽会时从大柳树爬进去,可是出来时抱着孩子又怎么攀柳树,翻高墙?万一有闪失、伤着孩子又怎么办?他一个大男人都如此困难,小梅是女的,又刚生过孩子,身体虚弱,翻墙爬树就更加困难了!他很快也否定了这个方案。别的还有什么办法?他苦苦思考,搜索枯肠,可怎么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他的思想总是围着内外围墙思考旋转。不从大门进去,就必须翻越高墙,既困难,又容易暴露,还容易留下痕迹。怎么能不露行迹地进去再出来呢?他突然想起了流过别墅的那条小溪,那么宽的溪水能流过去,人为什么不能进去?那里距离大门很远,又很隐蔽,行人鲜至,不易发现;而且因为距离大门远、不易发现,他也有推卸责任的理由。没有爬高下低的危险,从水中进去水中出来,又可隐形灭迹,他也不会暴露。大生认为从溪水中进入外、内院子,是个既隐蔽又安全可行的办法,无可替代。他决定天亮后立即到围墙的小溪边去勘察地形,从而找到一条通行之路。

天刚蒙蒙亮大生就起来了,走出门卫室,只见晨曦微光下,内外高墙相对耸立,两道大门关闭紧锁;中间只有竹树花草郁郁葱葱,扶疏有秩,新鲜艳丽,相映生辉,来调和两道高墙对立的紧张气氛。侧耳谛听,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车笛争鸣和近处晓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此时离饭店送饭的时间还早,他估计李嫂、刘姐和他那个不知所来、不知前途命运的儿子小继业都还在安静睡觉。此时此刻,整个别墅只有他忧心忡忡地起来了,而且神情紧张,行动匆忙诡秘,因为他准备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此前,他学读书,种田、打工,老老实实做事做人处事,是道德模范,正人君子;如今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然而此时就摆在他的面前,尽管他知道干这事太冒险,太不君子,弄不好身败名裂,甚至身陷囹圄,命运不堪设想;但是这关系到他的妻子、儿子和他的家庭的前途命运,他是男人,是丈夫和父亲,是一家之主,他必须去干,有担当,有作为,决不能退缩。

大生一个人迅速来到别墅西北角的小溪边勘察地形。只见墙洞下一条二十多米宽的溪水穿过围墙,向东南方向潺潺流进内院,内院的围墙下同样有一个二十多米宽的墙洞,两个墙洞都安装了手指头粗细的钢筋护栏,抵洞顶,下入水底,中间还有几道横着焊接的钢筋连接固定,只能流水,不能通人。他走到墙洞下抓住护栏使劲摇了摇,发现护栏很坚固,人力很难使之弯曲,折断。折不断护栏,人怎么进来?大生为难了,不知如何是好。饭店送饭来的时间快到了,他不敢久留,只好返回门卫室,一路琢磨着折断钢筋的办法。

不一会,饭店送饭的人到了,一共三个饭盒,李嫂一个,刘姐一个,他一个,每个饭盒都标着名字,以防弄错。他把三个饭盒接收下来,签了收单,立即打电话给李嫂,通知她来拿饭。

吃过早饭,大生开始打扫外院的卫生。扫着扫着,他又来到别墅的西北角,看着墙洞下、溪水的钢筋护栏,他停住扫帚,又琢磨起来。钢筋很粗,用手根本无法折断;可是,当初安装护栏的工人是怎么把钢筋折断的?他们用钢锯,就像木工锯木头一样,很容易把钢筋锯断。他走近护栏仔细看了看,靠近墙边的地方,只要锯断一根钢筋,以小梅的身材,就能挤进来。他想,小梅要是能弄到一把钢锯就好了,哪怕是小型家用的,也容易把钢筋锯断。只要锯断一根钢筋就行了。张敬业检查起来,也会认为一定是偷走孩子的人从这里通过的,怎么也不会想小梅身。这里距离大门很远,他们也不会怀疑到他身;即使问起,他也好推辞。

夜深人静,小梅又来了,她把一部手机交给大生说:“我花两千元买了两部手机,你我各一部,这样有事情商量,我就不用跑来了——来多了容易被人发现,我们就在电话里说事就行了。”她把电话号码交给大生,又警告说:“千万要收好了,不打电话时候不要带在身,最好收在别人不易发现的地方,可别让李嫂和张敬业发现了!他们发现了没收去不说,还会追查你的动机,什么事情都会怀疑到你身,再到电讯局查到我们的通话记录,事情就彻底败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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