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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远垂眼看了遍自己,最终还是顶着岁岁的“请”进了门。

这声“请”叫她觉得无奈又好笑。

只是她浑身湿哒哒的。

闻远先问岁岁伤口还疼不疼,岁岁垂眼看着自己的小腿,破皮剐蹭留下的几个红痕,要说疼真不至于。

她没那么娇气。

“不疼。”

闻远随她目光看过去,其实这几年她受过无数次伤,进过无数次医院,从险象环生里活下来。灯光下,膝盖底下被打一层阴影,闻远蹲下,细细看了看那一块破了的腿皮。

当时,隔着屏幕看视频,威亚晃荡,岁岁撞在天台边缘的凸起,她觉得岁岁疼的委屈,不亲眼看看怎么也放不下心。

岁岁低头看到闻远黑鸭舌帽顶。

闻远好像很高的姿态,又总弯下腰,岁岁微微诧异于这矛盾,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闻远坦白说:“我有剧组导演的微信,他说的。”

岁岁眨眨眼,忽然记起了那个生生摁住自己的脾气的导演:“好吧。”

他们这些人的交际圈还挺大,这都能有信息交流。

闻远身上衣服湿透了黏糊糊的难受。她拨了拨袖口。

岁岁总不好建议闻远去洗个澡,她看闻远眉眼间的苦涩,也知道淋湿全身肯定不好受,但是毕竟没有她换洗的衣服,只好问:“要不然给你开个热空调,你捂捂干?”

闻远:“……”

其实那场暴雨之后,闻远感冒了,也不严重,只是一直在咳嗽。

课堂上,岁岁听见教室某一角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咳嗽声,有点愧疚。

讲道理,这不能怪岁岁。可她还是愧疚。

课间,岁岁偷偷在闻远桌面上放感冒药和止咳糖浆,没在教室的闻远后来回了座位看见药,垂着眼的不知道怎么露了点意兴阑珊的笑,然后那么多人中,她独独看了岁岁一眼。

隔着教室和重重书海,又好像隔着卑微渺散的红尘,睥睨一眼。

很明显的看不起,在她眼里,性格好、脾气软、讨人喜欢的季岁岁如同蝼蚁,闻远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表现出自己的不喜欢和不尊重。

岁岁心里一“咯噔”,还来不及难过,就看见她反手把感冒药和止咳糖浆丢进垃圾桶,一道抛物线,然后重物重重砸进垃圾桶,混合着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丢的姿态很潇洒,闻远无所谓似的坐下,翘着二郎腿。

班上是有同学看见岁岁放药,被这一动静打扰,当下目光齐刷刷望向岁岁。

岁岁硬着头皮忽视掉所有人的目光,真的觉得这个人……被淋死活该。

她低头看书,再也不想搭理闻远。

闻远只一晃神,便轻而易举陷进叫她心肠纠结成一团的回忆里。

她回神,看如今眼前这张脸,岁岁长相变化不大,只是过于瘦削。可她近来吃的好,胖人先胖脸,那张笑起来腮帮鼓鼓的肉乎乎的脸又和当年一样。

闻远不要开空调,她轻轻问,眸色冷冷的:“我可以……洗个澡吗?”

岁岁想着不可以,就问她:“……那你换洗衣服怎么办?”

闻远这样的人,看上去就有洁癖,这样的人是不会接受岁岁穿过的衣服的。

“你不记得了。”出人意料的,闻远目光深深的,穿透岁岁无知的眼,落在那张大床上。岁岁起床不叠被子,被褥凌乱。

其实岁岁睡相也差。

“这个房间有我的衣服。”

不只是衣服,还有她的浴巾、毛巾、牙刷牙膏……什么都有。

她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做过梦。

岁岁:“……”

别说什么震惊,简直惊呆了好吗!这什么情况,她和影后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曾经?

坦白讲,岁岁现在终于知道衣柜里那几件一看就和她风格不搭的衣服来源于谁。岁岁翻衣柜的时候见过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的白衬衫和黑卫衣,这……不是她会穿的风格。

岁岁当时没怀疑,只觉得或许女孩子图新鲜,也想尝试不同风格。

大概是太过震惊导致一时之间哑口,岁岁没回闻远,闻远像摁着心头的难过,强撑着又问一遍:“那我……可以洗澡吗?”

闻远也怕,也怕期待落空。

好笑的是,她分明不是脆弱的人,骨血里也刻着凉薄和寡情。那时候坏事做的不少,几乎把岁岁的心意踩在脚底下,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今却怕岁岁说一句话。

梦里后来的梦魇。

那个带笑的女孩子忽然惨淡起来的脸,笑意像浮于尸体表面。

她叫她:“闻远。”

她说:“我记起来了。”

她怕她云淡风轻的提起很多事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岁岁能怎么办?还能拒绝吗?

她“哦”了一声,显然对事态的发展也有满肚子的腹诽。她顶着问号试探:“那你……自己去找找衣服?”

即使在这几年里,也没人更改岁岁的生活习惯,衣服怎么样放还是怎么样放,每种物品都分门别类归置的很整齐。

闻远也熟的好像没离开过。

岁岁掩下脸上的目瞪口呆,看着闻远麻利的找到每一件东西,搭在手腕上。

她进浴室之前看了岁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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