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裴云卿换了一种说法,“你觉得,我的师尊有欲望吗?”
“没有,”绯衣诚实地摇了摇头,他最讨厌没有欲望的人,换言之,他最讨厌容彦了。
是啊,他没有。裴云卿眼角微微上挑,显出几分菲薄雾雨的忧郁。他哪怕赤身裸体地出现在师尊面前,那双颜色淡漠的眸子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绯衣看到他这副郁郁样子有些痴迷,可惜裴云卿很少会持续这样挫败的状态,下一秒,就恢复成原先那种不动声色的冷静。
“绯衣,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你那时候,是怎么在师尊眼皮底下藏了那么久的?”
绯衣却顾左右而言其他,“要不要我帮你对付你忌惮的那人?”
裴云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把绯衣盯得毛骨悚然。
又来了,他在青年面前总能产生一种没穿底裤的心虚感。
绯衣扛不住这种能穿透人心的眼神洗礼,一溜烟地逃了,丢下一句,“我会替你解决这件事情的。”
裴云卿等他走远后,眼底的涣漫消失,露出一个微笑,“是啊,你会解决的。”绯衣,你在我眼皮底下藏了什么心眼,很快就能知道了。
......
萧羽然吐出了一口淤血,是硬接下化神一击的后遗症,前面接招看似轻松,实际上伤到了他的五脏内腑。
先前一直强忍着,生怕露出一丝荏弱疲态,师兄就不能将他带出蓬莱岛了。
他忍着痛准备收拾东西,师尊和师兄对他都很好,所以他更要离开空衍宗,不能拖累他们受正道诘难。
身后虚掩的门突然关上,激起萧羽然的警觉心,立喝一声,“谁!”
来者衣衫如云,徐徐走近,月华般清致的一个美人。
萧羽然恍惚了一瞬,“师兄?”随即很快否定,“不......绯衣?”他惊诧的语气不是在质疑绯衣的身份,而是震惊绯衣的存在。
绯衣不是他的心魔吗?他既然已经入魔了,等于接纳了绯衣作为他的一部分,为何他还能看到绯衣?
绯衣狐疑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衣,这样都扮不像?他索性也就懒得装了,像是看穿了萧羽然的想法,直接回答了萧羽然内心的疑问,“你真当心魔,是那么好生的?”
萧羽然心头剧震,缺乏常识的他从来没怀疑过,一个筑基期生了心魔这件事本身有多么匪夷所思!
绯衣的脸变幻成自己原本的样子,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慢悠悠地,将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五年前的秘境里,我们见过。”
——是秘境里的那团魔气。
萧羽然浑身发冷,心尖上那点血液被体内游窜的魔气冻得快凝固住,身体上的剧痛都抵不过即将崩溃的情绪,他已经能模糊感觉到,自己即将要听到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绯衣看不惯萧羽然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条丧家之犬,明明成了个魔,还是那副优柔寡断的柔软性子,真是给魔丢脸。
他更看不惯裴云卿的表现,明明跟他性子最为相像,却因为太在乎容彦变得束手束脚。
他是魔,自然无所顾忌。
那么,就由他来帮裴云卿一把。
心里的恶意在蠢蠢欲动,绯衣缓缓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你猜,是谁将我安插在你身边的?”
他把锅完全扣在了裴云卿头上,故意混淆了一个事实:他其实一早就在萧羽然身上下了魔种,只是裴云卿这个人实在是太对他的胃口了,他才会迟疑,然后顺水推舟地答应了裴云卿的提议。
萧羽然绷紧了脸,心里虽然有所怀疑,但他不愿轻易就被这个曾经要害他们的魔捏着鼻子走,“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绯衣似是预料到他的反应,手中聚了一团黑气,里面传来裴云卿的声音,“你又回来做什么?”
“给你汇报一下你师弟的情况,”是绯衣在笑,“你看,他给了我这副好模样。”
裴云卿停顿了一下,声音比十二月的新雪还要冷,“恶心。”
萧羽然整个人如坠冰窟,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隐隐在被证实。
绯衣,绯衣!
这二字合起来不就是个裴吗?
师兄,原来你一直与那个魔合起伙来骗我吗?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入魔吗?
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受心中魔念的影响,他居然有一部分自己相信了绯衣的话。
仿佛在这一刻,他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亏他之前抱着必死的心态入魔,也要拯救师兄的性命。
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师兄他,一早就打定主意要他入魔了。
他眼圈忍不住红了,瞧着很是委屈。
师兄,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在那群天骄面前对他百般维护?为什么要给我一种你很在乎我的错觉?
可还有另一个自己在那百般辩解。
不不不!不会的!这段话并不能说明什么。绯衣是诡计多端的魔,说不定这段对话也是他断章取义捏造出来的,想挑拨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
眼看前一种情绪要占了上风,萧羽然愤然挥掌,打散了绯衣手中那团循环播放对话的黑气,双目变得赤红一片,“你骗我!”
绯衣注视着他瞳孔深处的侬艳颜色,生生被气笑了,“真是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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