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下,严殊的表情无情无欲,似有十分的矜贵与庄严。
他也不说话,短暂的四目相对后,又淡淡地移开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溪亭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在沙发上难安地动来动去。
牛阿姨奇怪地问:“怎么了小溪?身上长虱子了?”
溪亭:“……”
她听到严殊发出一声嗤笑,并不响亮,含着模糊不明的意味。溪亭刚才还在狐疑,现在百分百能肯定:严殊果然知道了!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司机陈叔告诉他的吗?
她明明已经用两拎好茶买通了陈叔,自我感觉万无一失,难道严殊还有其他监视她的渠道?
这么一想,实在是让人汗毛倒立。溪亭坐在沙发上脑子发蒙,一时想不出什么对策,脸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透白了。牛阿姨一转头,又被她吓了一跳,唯恐她又生什么病,赶紧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
这么小小一张脸,托在手心跟百合花瓣一样,又像纸糊的月亮,但凡下手稍微没有轻重一点,就要把那月亮碰坏了。溪亭任由她仔仔细细打量,两只手互相捏来捏去,伤心道:“阿姨,我闯祸了。”
不是身上难受就行,牛阿姨一听顿时放心不少,又笑着说:“闯的什么祸?在院子里跟金士曼踢足球,把人家的窗玻璃踢碎了?”
溪亭:“……”
她不高兴道:“阿姨,这都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再说了,那次是金士曼用头顶的,我还拦着它呢。”
“只不过没拦住。”牛阿姨替她补充,“好了,不说那个了,到底什么事情啊?”
溪亭的脸在她手心不情愿地蹭动,一双带着怯意的含情目,忽闪忽闪,悄悄往牛阿姨的背后张望过去。
单人沙发上空空荡荡,严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溪亭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感觉吊着什么东西,总不踏实。她往牛阿姨怀里一扎,含糊道:“阿姨别问了,待会儿严殊如果要打我,你得帮帮我。”
牛阿姨轻轻拍抚她的背,像帮小宝宝拍奶嗝一样。“行吧,不问了,但是小溪啊,先生怎么可能会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咳嗽一阵,他都要心疼半天。”
溪亭被她说得一阵战栗,脸上莫名其妙浮起薄晕,看着便有十分的娇嗔。她把眼波一横,还在嘴硬,“才不是,就算我躺在床上一病不起,他也不会多掀一下眼皮的。”
“呸呸,童言无忌啊,可别瞎说。”牛阿姨对她身体的事很敏感,不允许她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先生就是这样的性格,心里想十分,嘴巴上也最多表达出一分。你这样说他,被他听到了,可是要伤心的。”
严殊一直是这样的性格吗?倒也不见得。他小的时候可是个火爆脾气,动不动就要和人决斗的。
加上长得又漂亮异常,简直是个暴力小妹妹。
至于伤心……严殊伤心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溪亭从未见过,也十分好奇。
难道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呜呜地流眼泪?实在想象不出来,反而把自己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溪,要是你真闯了什么祸,不管怎么说,好好跟先生去道个歉。”牛阿姨慈祥道,“先生不会怪罪你的。”
溪亭心里没底。
但这件事一直积压着,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如果今晚不解决,以后的几天都没有好日子过了。于是很快下定决心,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
书房里,严殊不在。卧房也没有他的影子。
溪亭猜到他是去洗澡,于是坐在他床边等。床头柜上摆着iPad和书,溪亭看了两眼,书是俄文的。严殊是中俄混血,看这些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溪亭不敢碰他的东西,一动不动地枯坐着。
浴室隐隐传来水声,溪亭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泛上心头。
她的身体着实算不上健康,又缺乏锻炼,时常觉得精力不济,比常人更加爱睡觉。白天又是等戏又是演戏,确实很新鲜,但新鲜劲一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加倍的疲惫。
溪亭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头越垂越低……最终难敌困意,维持着一个艰难的姿势,睡着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溪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
醒来的第一秒,差点叫出声来:“严!——哥哥!”
嘴上拐了一个弯,她心有余悸道:“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吓死我了。”
严殊穿着一身鸽灰色的睡袍,腰带一丝不苟地系着,正蹲在她并拢的膝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目光犹如巡视领地一般,寸寸扫过她的脸。
他长得实在高大,即使是蹲下身子,视线也能和她平齐。被她抓住后,眼神里居然没有任何尴尬或者惊慌的意味,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但,也许是因为姿势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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