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牧云凉归隐,从天子群臣到百姓亲眷数百人一路送出二十余里,哀哀恳求,然而全程牧云凉一下马也没停,一个字也没有说,一次头也没有回。
自此,京中人传说,牧家小子是个十足的无情的人。
哭声渐渐远了,人影渐渐远了,牧小十转过头,心中难受得如同针戳,轻着声音道:“师父,她看不到了。”
眉目骤松,牧云凉身子一晃,俯身呕出一口血。牧小十忙抱住他,这才没让他跌下马,她难过得要哭声:“师父,你小心些。”
他将头埋在她肩膀处,浑身冷极,冷得颤抖起来:“小十,人活一世是不是都这么难?”
大颗大颗的湿意滚入她脖颈,冷得她几乎也跟着抖起来,她用尽力气拥抱他:“师父,你还有我。”
“禀国师大人,京城来的百八里加急文书。”一位小将驭马奔来,距牧云凉面前三丈远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封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
从极度痛苦到极度冷静,从浑身颤抖到纹丝不摇需要多久?对牧云凉而言,一秒钟就足够了。他坐直了身子,眉宇间又变得冷淡漠然,将自家徒儿若即若离地护在怀中,平静地开口:“呈上来。”仿佛刚才的事情全然未发生过,仿佛泪根本不曾落过,他又是从容有度运筹帷幄的国师大人。
小将趋步行来,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双手递来。
牧云凉取了,打开,扫阅一眼道:“前方左转,回皇城。”
她好奇,探着脑袋也要看,不经意间触到他拿文书的手,她顿时僵住,因为她发现他的指尖冷如冰。一个人纵使面上掩饰得再好,再无动于衷,身体却轻而易举地出卖了他。
牧小十默了片刻,将自己的小爪子伸向他,撒着娇:“师父,我的手好冷,你帮我暖一暖嘛。”
他将文书收起,用大手握上她的小手rs;。他的手冰凉,她的手温热。
牧小十不敢
看他,忙闭了眼睛,靠上他的胸膛:“我困了,我要睡一觉。”
大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没有放开,他淡淡道:“睡吧。”
返至京城时,已是旬月之后。
铁面无情吹毛求疵苛以待己严以律人还特么最受重用的国师大人回京了!群臣闻此消息,只觉头皮一紧,精神百倍。朝臣们变得干劲十足,一个个衣裳干净,穿戴整齐,仪容有光采,再也没有人请假与迟到,再也没有人抱怨闲得无聊。衙门里堆积如山的文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下去,整治各处陋习的折子雪片一样呈上去,一项项等待许久的工程一眨眼全都启动了。
国师大人未至,但其极度勤勉的作风已经刮遍京城大地,就连皇上都不敢多赖在温柔乡里了,“听说老二是从老三那里回来的,朕觉得他心情一定好不了。爱妃啊,你说牧老二会不会旧事重提找朕算账啊。朕好慌啊。”
“对对,朕要多干活,干得一点瑕疵不露,看他如何能借题发挥起来。”
“我靠,世上谁能把事做得十全十美,朕不干了,朕还是装死吧。”
“爱妃啊,他明天就到了,朕要不要意思着迎接一下?万一他心情不爽,当众打朕的脸怎么办?朕该让他打左脸,还是打右脸呢?”
“什么?带着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回来的!卧槽槽,这就好办了,朕立刻赐婚,让他一刻值千金醉生梦死温柔乡,就再也没有精力bb了。”
“啥子?是他徒弟?来人呐,把上一个传信的人拉出去,挠痒痒三百下!”
正当古国天子万般纠结之时,由宋安之率领的皇城卫队开路,牧云凉已带着牧小十行入京城之中。城池宏伟高大,街市喧嚷繁华,形形的人,各式各样的物,以及有韵有味的说拉弹唱声这一切都是陌生的,新鲜的,好玩的,牧小十一双眼睛转来转去,看得目不暇接,一声声惊呼叫好。
牧小十看来望去之时,城中的人也在注意她。当然,她实在很难让人忽略。暂不提她种种欣喜惊呼的举动,但就那副身姿那张脸已能带走满城的目光。
渐渐的,她有所觉察,往牧云凉怀里缩了缩:“师父,他们怎么老看我呀?我有点怕。”
“那我们回马车里去。”
“不要!外面这么多好玩的,我还没看够呢。”
牧云凉想了想,唤来宋安之,低低吩咐了几句。一盏茶后,从城门到牧府的路上,闲杂人等一清而空,为显得自然,所有商家和买家都由换了便服的衙役扮成。
得闻此消息的天子和群臣:“”
牧云凉将腰牌递给宋安之,低声道:“告户部尚书,一应补偿自我俸禄中扣除。”
牧小十自然不知其中曲折,只觉师父最有办法了,一路上欢呼雀跃,拉着牧云凉问东问西。
将至牧府,牧小十一行人刚转出最后一条巷子,就见一群袍服严整的人“哗”地涌了过来。为首那人器宇轩昂仪表不凡,身着金黄龙袍,昂首阔步第一个迎上来:“老二,你终于回来了,朕这颗心扑通扑通的。”他看向牧小十,装作不知,惊叹道,“哎呀,这是谁家大美人?这么漂亮,可许了人家?”
牧云凉一脸冷漠:“人活着,心自然扑通。至于这丫头许没许人家?”将她护紧了一分,给出四个字,“关你鸟事。”
皇上:“”我日,果然要打朕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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