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只觉得头疼欲裂,大恨自己疏忽大意,心想这哪是没听真切,这是从头到尾细细听了,还言简意赅地用一句话概括全了。
张嬷嬷也被吓了一跳,悄悄地去看太后的表情,只见太后嘴角一丝苦笑,眼底似有不甘,只看着皇帝和贵妃不说话。
“臣妾想着还是妍儿最合适。”容贵妃突然开口道。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太后和皇帝都愣住了,纷纷看向她。
只见她脸色平静,竟似十分心甘情愿,“太子是储君,三皇子又太小,余下便只有臣妾的儿女和芙蓉公主。宴儿性子顽劣些,自小坐不住,若他不能在陛下跟前受些管教,臣妾恐他大了越加无法无天。若真习得了些江湖之气,将来恐要坏事,臣妾实在不放心让他出宫。余下两位公主,自是长姐服其劳,妍儿长了两岁,且自小性子稳当,就算离了臣妾也是无碍的。”
沈修内心大为惊讶,没想到她竟然荐了自己的孩子,但原想着是叫清宴去的。
便有些狐疑地问道:“可妍儿毕竟是女孩子,独自离宫远行恐不妥当。”
容贵妃心里冷哼了一声,虽知他偏心但终是忿忿,脸上却还是盈盈笑道:“这有何妨?陛下只消说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妍儿在宫内的小佛堂日日为皇祖母念经祈福,一概年节庆典均不参加。公主本就养在深闺,就算不怎么出现也不大有人起疑。待过两年太后娘娘身子大安,妍儿也回宫了,不正好应了前儿的说法?”
容贵妃说完心内有些自得,只觉得自己急难之下还能想出如此完全的法子,且若真瞒得好,妍儿还可得个“事亲至孝”的名声,于婚嫁之事和儿子前途有大大的裨益。
“罢了罢了,”太后疲惫地摆摆手道,“依我看,把那什么神医回了罢。我还有几年好活,没得让孩子白吃许多苦头。再不然,慢慢寻访其他医者也可,如何就只有他能治了?”
沈修心里干着急,心想可不是只有他能治吗,否则何必如此纠结。他望着容贵妃,心里期望她能说服太后。
容贵妃收到皇帝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太后的性命,与子女的前程,皇帝心里虽会有纠结,但最后一定会选择太后的性命。
一来母亲只有一个,儿女倒是众多,且以后还会有;
二来若为了疼爱子女而舍弃了母亲的性命,可就是大大的不孝,皇帝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三来若此时暂时牺牲了子女,此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方法来弥补,而性命确是无法挽回的。
皇帝虽然平时严肃淡漠,但内心并非无情,此事对他来说结局已定,只是过程难受些。
因此自己才要早早地主动提出,免了他的苦恼,也免了他不知如何开口的痛苦。正组织了一番舌灿莲花的说辞准备巩固胜利成果,却有宫人通报二皇子、大公主到。
容贵妃心里一跳,只觉此刻百密一疏,进殿到现在只盘算着皇帝的心思,倒忘了自己临出宫前吩咐过的,要快快将两个孩子送过来的话了。
待想要开口阻止他俩进来时,只见皇帝不知在想什么,随意点了点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清妍本想着先探问一番皇祖母病情,一进门却见皇祖母表情疲惫失落,父皇心事重重,自己生母欲言又止,只觉气氛不对,请了安后便拉着哥哥乖乖立到了一旁。
“清妍过来。”沈修朝大女儿招了招手。
清妍微低着头走到父亲身边。
沈修只觉得她步态轻盈美丽,已有几分袅袅婷婷之态,兼之皮肤白皙润泽,小小年纪已见脸部轮廓深邃,如一支刚抽芽的玉兰花般娇嫩饱满,只待绽放。
这个女儿一向安静懂事,也颇有几分书卷气,又因深宫之中居移气,养移体,比她的生母少了些汲汲营营,多了分淡雅清高。
望着女儿懵然不知的样子,沈修心里不忍,“母后,贵妃,朕还是觉得清妍不妥。”
清妍吃了一惊,抬起头望着父亲,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惹来不满。
沈修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复又开口说道:“出宫修习的事情,女孩去还是不妥,朕看还是清宴去更为适合一些。”
这下容贵妃急了,忙忙跳出来说道,“陛下,就如臣妾刚才说的,宴儿性子野,若放了出去,怕是要闯祸的,还不如在陛下身边好好教导,将来辅佐太子,建功立业,不致荒废了这一生。至于妍儿,女孩子家锦衣玉食养于宫中,于国于民却无寸功,若能以一己之力解了太后娘娘病症,除了陛下心中烦忧,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清妍这下听明白了,似乎要治好皇祖母的病,必须有一个孩子要出宫,母妃为了哥哥,又要把自己推出去了。
心下一酸,虽未失态眼圈却红了。
太后和皇帝见了,心中也是酸涩,深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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