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的厚爱。”
贝拉勉强按捺住兴奋,屈膝后恋恋不舍地退出了餐厅。雕花门在她身后渐渐合拢,她终于忍不住原地蹦跳了一下,小跑着出去向她年轻的恋人马塞勒斯分享自己的喜悦。
上帝啊,夫人真是亲切又温柔!她喜欢我做的早餐!
伊丽莎白才开始用餐没多久,傅施俪敲了敲餐厅门走进来。她脚步轻快又端庄地走到伊丽莎白身边,递上一份工整裁开、还散发着油墨气息和热度的报纸:“今天的《泰晤士报》,夫人。”
报纸折叠整齐,已经由傅施俪用熨斗烫过,排版细致没有错漏,还附上了一份字体优美的简明提要。
这从前是安妮夫人负责的工作,不过在傅施俪逐渐得心应手之后,安妮夫人已经在两个月前把这份书写提要的重要任务移交到她手上。
书写报纸提要既可以给傅施俪拓宽视野和了解社会的窗口,又能培养她在伊丽莎白身边所需要的见识和头脑,这算是她的课程之一——从伊丽莎白满意的神情来看,傅施俪的成绩还不错。
“谢谢你,雪莉。”伊丽莎白面对她时可比对贝拉亲切多了,她笑着接过报纸,先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手写提要,“唔,看起来天下太平,这真是好极了。”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还跟傅施俪开了个玩笑:“看来不论是什么人都希望能过个轻松愉快的圣诞,你说是吧?”
“您说得没错,夫人。”傅施俪接过伊丽莎白递来的报纸,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圣诞节,也许是因为今天确实分外安逸,对待新闻一向认真的伊丽莎白懒洋洋地挪开了报纸,专心吃起早餐来——时钟刚刚敲响了十二下,或者我们该称它为一次午餐了。
一阵欢笑声从雕花窗外传来,伊丽莎白和傅施俪一起望过去,是贝拉正绕着她的马塞勒斯蹦蹦跳跳地转着圈儿。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把肩上的麻袋放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心爱的姑娘。他们口鼻中呼出白色的雾气,在寒风中缠绵交织着,一起向远方飘去。
“看啊,如此动人的爱情,青年男女的感情是如此真挚和热烈。”伊丽莎白亲昵地歪着头看向傅施俪,“我甚至想要去自荐做他们的证婚人,那一定会是一场十分美好的婚礼。”
傅施俪望着那对甜蜜的未婚小夫妻,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翘起嘴角:“如果您愿意出席婚礼的话,贝拉和克格莫先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她正要继续说什么,一直注意着窗外的目光却看到一匹看起来“热气腾腾”的马停在大门前,一名裹着单薄长风衣的男人滚下马,用力地捶打紧闭的铁门。
贝拉和马塞勒斯显然也注意到他,小伙子快步走过去与他交谈一番,傅施俪看到他脸色大变,马上转身向着傅施俪的方向狂奔而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同时对她挥舞双臂,似乎在打什么信号。
推开窗……他在说,推开窗!
而在他身后,铁门外的马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傅施俪心头顿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她顾不得还在吃午餐的伊丽莎白,猛地推开了窗!
冬季刺骨的寒风连同马尔赛斯饱含惊恐的大嗓门呼啸着灌了进来:“约维尔的庄园!塞缪尔管家赶来报信!”
在场四人都听到他震耳欲聋的呐喊:“夫人,莉拉小姐将在明天和达灵顿的布鲁斯男爵结婚!”
伊丽莎白手中的刀叉坠落在银盘上,划出一道尖利的噪音。她愣愣地抬头,在雪莉满是担忧的瞳孔中看到了惨白的、几乎要消散的自己。
主不曾庇佑她。
唐蒂斯家宅邸的连廊上,纷杂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节日的惬意与安稳。伊丽莎白的鞋跟与地面急促地撞击,笃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连廊中回响,一下一下沉重地击打在人们心头。
大家一路奔走,赶了一整夜路的塞缪尔已经冻得嘴唇青紫,还在一边颤抖一边强迫僵硬的唇舌迅速而清晰地叙述事情始末。
“阁下早有预谋,提前安排了女佣假扮成莉拉小姐,自己则装病躲在房间里,威尔逊先生和琼夫人被派去准备节日晚宴,直到宴会开始,没人发现阁下带着莉拉小姐离开庄园——”
“威尔逊先生在废纸篓里翻出了属于布鲁斯家族的火蜡家徽,我们试着给布鲁斯家通了电话,从一个小管事嘴里骗出了结婚日期,上帝啊!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下了这场秘密婚礼,就在达灵顿的圣乔丹尼教堂!”
傅施俪冲在伊丽莎白前面一路狂奔。
贝拉已经跑去找老约翰,腿脚快又熟悉路线的马塞勒斯去马房准备马鞍和马鞭,克格莫夫妇要准备足够的酒和能便于携带的食物。傅施俪的任务则是以最快的速度为伊丽莎白准备好能够经受长途奔袭的衣服——
骑马也好,坐列车也好,在接下来的大约二十个小时的时间里,伊丽莎白要顶着不列颠十二月的风雪一路北上,去寻觅、去营救、去夺回她的姊妹。
老约翰年纪已经太大,宅邸中剩余的人没有一个有足够精湛的骑术能够跟上伊丽莎白的疾驰,就连一路赶来报信的塞缪尔都不能。她本不该独自去北上冒险,但是……
但是,她最亲爱的小莉拉,她在等着她。
圣乔丹尼教堂,达灵顿的布鲁斯……还有她们的父亲。
伊丽莎白把这些词句噙在唇齿间翻来覆去地撕咬,恨不得把它咬碎、嚼烂、恶狠狠地吞进肚子里!
仁慈的主啊,请原谅我。原谅我将要犯下的,难以饶恕的罪孽。她冷冷地瞥过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从傅施俪手中夺过毛皮斗篷随手一裹,转身就向楼下冲去!
“仁慈的主啊,请您,请您长久地解救我……”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颠簸前行的马车里,与伊丽莎白分隔两地的姊妹正满心绝望地祈祷,“请赐予我无尽的平静,请赐予我永恒的安宁……”
泪水顺着不再红润的脸颊无声滑落,唐蒂斯伯爵就在屏风的另一边,她不敢发出悲哀的泣音。多洛莉丝双手紧紧攥着银制的十字架,将它举到苍白干裂的唇边,虔诚却无望地亲吻。
在伦敦,雪花又开始了无声的坠落。
雾霭悄无声息地蔓延,伊丽莎白一扬缰绳,驱使着骏马冲进无边的风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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