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午九点四十七分终于超时抵达的列车缓缓驶进达灵顿火车站的站台。蒸汽机车尖鸣着喷出的一大口白雾还来不及完全消散,一个身影就已经飞快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左奔右突地闯破列车员、检票员和一群兜售零碎杂货的小商贩组成的包围圈,一边四处寻觅代步工具,一边向前狂奔——
婚礼通常在上午十一点举行,如果能找到马匹,她完全可以拦截婚礼!
“嘿,小姐!需要乘坐公共马车吗?出行方便、物美价廉,只需要付出五先令八便士3!”驱赶着庞大的破旧马车的大胡子男人注意到这位风尘仆仆的急切女士,带着夸张的笑脸上前搭讪。
“要乘车吗,小姐?整个达灵顿和附近三十英里的村镇都可以抵达!”
伊丽莎白冷漠地注视着那个笨重的、空荡荡的车厢:“五倍价钱,我们立刻出发,或者把马卖给我。”
与单独骑马相比较,马车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但她从没到过达灵顿,也没有听说过圣乔丹尼教堂,需要一个本地人为她引路。
大胡子男人目光灼灼:这可是一个富有阔绰的大肥羊!
“哦不不不不,这可是一架能够乘坐十二人的大马车!而且马是马车行的,我不能卖掉它。”他装模作样地连连摇头,对着伊丽莎白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除非十倍价钱,否则我们没办法达成共识——顺带一提,这里的所有公共马车都与我归属于同一家马车行,我们同仇敌忾。”
伊丽莎白无暇与他讨价还价,她颠了颠手里的零钱袋,直接把它抛了过去:“成交,送我去圣乔丹尼教堂——以你能做到的最快速度。”
大胡子男人摘下帽子,滑稽地一躬身:“非常愿意为您效劳,慷慨又美貌的小姐。”
十点五十二分,被驱赶得疲惫不堪的马口中咴咴嘶鸣,终于缓缓停在圣乔丹尼教堂门前。
教堂的门大开着,伊丽莎白冲进去,修女和神父惊讶地望着她。
伊丽莎白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大厅中没有她设想会看到的任何一人。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按下银色表盖上华丽的蓝宝石。咔哒,表盖弹开了,时间指向十点五十五分。
神父制止了愠怒的修女驱赶伊丽莎白,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慈和而富有耐心地询问她的来意。
“我听说……今天会有一场布鲁斯,男爵的婚礼。”美丽但憔悴的女人满身风霜,被冰雪浸湿的斗篷在反复结冰和融化后呈现出一种狼狈的咸菜干一样的触感。
伊丽莎白强行按捺着语气中的颤抖:“婚礼在十一点开始……是吗?看来我没有迟到。”她像一片强赖在树梢上的秋叶,安宁的外表下掩藏着毁灭和枯槁;只需要一丝轻微的颤动,就能够将灰败的她毁灭。
神父的表情从震惊、抱歉、无奈……中划过,最终定格在怜悯。
“我真抱歉,小姐。”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基于男爵先生的强烈要求,我们已经在今天早上八点准时举行了婚礼。”
他最后遗憾地宣布:“非常抱歉,但您来得太晚了。”
伊丽莎白恍惚地走出教堂,原本气愤的修女都不再对她怒目而视。他们小心地扶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可怜女人,轻声询问她是否需要收留和帮助。
“谢谢您的好心……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布鲁斯家的地址。”她失魂落魄地说,“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远远地看上一眼。”
达灵顿的天空久违地晴朗,圣诞节后的街道仍在安静地沉睡,等到伊丽莎白回过神来时,她正站在一条寂静的、照不到阳光的阴暗小巷中,四周全是古旧粗糙的砖墙。
她精疲力竭地抱着自己的小背包,靠在身后的砖墙上。她沉默地捂住脸,慢慢地滑坐在覆满冰雪的地上。
主不曾庇佑她。
混着了灰尘的小水珠流淌过她的指缝,寒风呼啸着穿过小巷的那一刻,伊丽莎白坐在这个空荡荡的城市的一角,泣不成声。
1:米迦勒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勇气与无可比拟的威力,好战但充满慈悲心,对于罪恶的事抱持着绝对的拯救态度和行为。
2:原句是一道题(……):19世纪中叶,当英国人在印度修筑铁路时,有人断言:“(火车)一小时48公里的速度将会对异教徒落后的神灵带来深刻的打击”。48 公里换算成英里是29.8英里多一点
3:乘坐一次公共马车的价格很贵,大约是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而走得很慢,完全不物美价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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