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她惊讶地叫出一个名字。早上悲愤逃离的小伙子正垂着头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像一只惨遭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晚上好,雪莉小姐。”杰克沮丧地问候道,“我为早上的失礼向你诚挚道歉,请原谅我的粗鲁和失言。”
“这没什么,杰克,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傅施俪向门外走了一点,她小心地虚掩着房门,以防夜晚的寒气蔓延进室内,惊扰到她正在安心用餐的夫人。
“你早上离开得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一顶帽子——我自己做的,希望你喜欢。”
傅施俪把那个用牛皮纸和一截丝带简单包装过的离别礼物递给面前的年轻人,鉴于清晨时的意外,她不由得在心里祈祷这小小心意没有伤到他高傲的自尊。
但出乎意料地,杰克在惊愕之后温顺,甚至是愉悦地接受了这份礼物。
他看起来相当感动,以至于再次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哦,上帝,我真没想到……这真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小姐。”
“天啊,谢谢你,谢谢。”
“真高兴你……”
傅施俪轻轻吁口气,但她放松得实在为时过早。礼节性的回答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年轻的小伙子就给她纤细的神经重重一击!
“尊敬的雪莉·班克罗夫特小姐,请原谅杰克·道顿的失礼。请容许他在分别之前向您倾诉他的爱意——早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深深地、卑微地爱上了您;您站在清晨的薄雾中,从此停驻在我心灵……”
在她回过神来之前,年轻的小伙子就已经抬起头,紧紧握着她的手,飞快地倾诉着他的爱慕。
因为语速过快,他显得有点儿狼狈和局促,门口橘黄色的灯光让他看起来像只尴尬的小僵尸。偏偏他俊俏的面庞涨得通红,两只耳朵仿佛下一秒就会像蒸汽火车一样轰鸣着喷出两道白汽。
他如同押上一切的赌徒,忐忑难安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非常不幸地,年轻的杰克注定无法得到回应。虚掩着的门忽然被拉开,伊丽莎白攥着那只体面的黄铜把手,表情阴郁得像一匹被入侵领地的母狼。
她冷冷地瞥了那个痴心妄想的傻瓜一眼,看得他不自觉地一抖:还有什么比告白时被心爱姑娘的家人发现更令人心虚吗?不会再有了!
“快进来,你穿得太少了,很容易着凉。”伊丽莎白没心情管那个粗鄙的穷小子,她只顾着严厉地注视还在发呆的傅施俪,“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淑女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家门之外。”
“啊?哦……我是说,好的,苏珊娜。”傅施俪慌张地附和,紧接着被粗鲁地拉进门。
伊丽莎白挡在她和“那个臭小子”中间,冷冷地警告他:“听着,小子。我不管你用这招和你那张脸引诱了多少无知的姑娘,但你别妄想能得到我的雪莉。识相点,别再出现!”
嘭地一声,她把门用力地摔在他鼻子前!
傅施俪无措地看着她的夫人,看着她气势汹汹地上了二楼,把木楼梯踩得咚咚作响——像是恨不得用鞋跟在上面跺出一排整齐的洞似的。
她在楼梯前无助地来回转圈,不知道该要怎么解释才好。这确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没人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境地。下意识地,她觉得自己不该现在上楼去,出现在伊丽莎白面前。
这种小动物式的直觉也确实帮了她大忙。
就在傅施俪勉强给自己找了点收拾餐具的小活计的时候,伊丽莎白倚在卧室巨大的玻璃窗前,正在摆弄一支柯尔特左轮。昂贵的鲸油灯为她带来光明,而她正借着这缕微光,反复地拆卸再安装这精密的武器。
她一遍又一遍地拆解它,仿佛在借此使自己冷静。那光映照在她深邃的眼窝和挺拔的鼻梁上,眼睫下的阴影完全隐没了她暮霭般沉郁的眼眸。她把组装完毕的柯尔特左轮平举在胸前,瞄准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伊丽莎白终究没有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扣下扳机。
透过大门的罅隙听到的爱语燃成一团无法言说的火焰,无情地炙烤着她的心,也在同时令她愈加冷静。她从未如此明了自己的所思所想:禁|锢她,掩藏她,固守她……独占她。
她想要完全地、独自地占有她,想要顽固地守在她身边,像是巨龙守护它最钟爱的珍宝。
在她意识到之前,已经有什么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那是些桀骜难驯的小玩意儿,比如她的感情,比如她的心。
这太不妙了。
她抬起头,看到梳妆镜中的自己,美艳的面庞上仍带着未散尽的愤怒和阴郁。伊丽莎白走过去,双手撑着梳妆台的雕花台面,一直握在手中的柯尔特左轮磕在上面,发出一点突兀的声响。
“……你过界了,伊丽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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