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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梳妆,青荟在金镶羊脂玉丁香头面里面选了一支顶簪和一对掩鬓。

小门小户的妇人不会像高门贵女那般,把整套头面戴在头上,装饰的同时彰显身份,惯常只选几件用来束发,免得做活的时候有碍,所以,即便只是一套头面,也能每天换着花样搭配。

“今日戴这个吧。”俞静宜将卫衡送给她的点朱桃花银簪递给青荟,然后将盛着整套头面的妆盒拉到眼皮底下,失神地打量着。

青荟接过银簪,注意到俞静宜暗沉的脸色宽慰道:“娘子,这也是姑爷的一番心意,就别气了。”

在她看来,卫衡在这件事上唯一的过错就是瞒而不报,为此,一家子一直感到很愧疚。

至于那两位富家小姐,她觉得是云州城的风气不好的缘故,都喜欢捕风捉影,胡乱猜忌,过了也就过了。

俞静宜闭了闭眼,没有言语。

能拥有这样一位痴情的丈夫,是多少闺中妇人梦寐以求的,又怎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呢。

她整夜都没有睡好,一闭眼就能想起镇北侯府宽阔的匾额,朱红的大门,以及卫衡家中气势凌人的母亲,貌美病弱的妻子。

大晋与东钺签订了停战协议,如今边关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守备军,即便这样,他们一家从未放弃寻找大哥俞华霖,每个月都会固定支出一笔钱,差人去边关打听消息。

设身处地去想,卫衡的家人也必是如此,心心念念地等着他回去,不知情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把人留下?

再者,即便没有战事,那些活下来的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将领,全都得到了丰厚的封赏,卫衡何至于要委身成为一个市井人家的小赘婿。

上辈子,她曾以为,随他去京城便是两全的选择,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如今不同的是,她拿到了选择权,把他留下,抑或是把他送走,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早膳,一家人齐聚一堂。

张时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能走能坐,精神抖擞。

有卫衡说项,衙差行刑的时候本就对他放了水,行刑中途卫衡突然倒下,他便一并跟着回来了,事后,衙差也没找上门让他补上,算是捡了便宜。

当着俞家一家人的面,他“扑通”一声跪下来,表达谢意。

虽说这件事是卫衡出面做的,但他不知道卫衡对关捕头说过那样一番话,最令他感动的是,他出事后,这家人对他的态度。

为他打点,为他治伤,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俞景山,言辞恳切:“小的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如果掌柜不嫌弃,望掌柜能收下这张身契,收留小的。”

“这……”俞景山睁大眼睛看着白纸黑字,觉得有些烫手:“你这又何必,既然无事了,就和以前一样,继续留在这里做工就好。”

做工和卖身完全是两回事,前者只需做好分内的事,按劳取酬,随时可以一拍两散,后者就如青荟这般,一言一行都要听从主家的安排,身不由己。

在俞景山看来,他们这样的人家,只需雇佣几个帮工即可,买下人就不必了,若是以后有需要,可以从官牙手里买几个本就是奴籍的。

张时无牵无挂,年轻力壮,完全没必要舍弃良民的身份入奴籍。

理是这么个理,张时自然也清楚,但有青荟做参照,他觉得能留在俞家当个下人也挺好,有吃有穿,只要把活做好,便不会被打骂。还有就是,只要签了身契,他就能搬离自己那个四面透风临时租住的小院,住到俞家不算富庶却很温暖的后院。

他不是给自己找个主子,而是寻了一处可以安身的家。

他道:“眼下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掌柜又要看店面,又要忙着酿酒,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小的签了身契,就能帮您分担后院的活,小的有一把力气,装坛搬酒都没问题。”

这几日,他住在后院看得分明,后院的事都是俞家自己人在忙活,连双腿有疾的小娘子也不例外,摊子小没关系,往后做大了,肯定需要更多的人手。

而后院那种地方,除了自家人,也只有签了身契的人才能安心放进去。

俞景山端着身契,一时间竟没能找出反驳的理由,而且,他怎么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

张时直接对着一家人的方向磕头:“请收下我吧。”

继上门女婿之后,又来了一个上门下人,相较前者,后面这个就很好处理了。

郭芳蕊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正色提醒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一旦签下就不能反悔了。”

签下之后,俞家人便会多付出一份信任,必要谨慎对待,如果张时是觉得俞家人好说话,可以自由进出,那就赶紧让他歇了心思。

“小的绝不反悔,如果东家不放心,可以签死契。”张时想得明白,俞家能迅速在云州城站住脚,与俞家的酒方密不可分,一旦触及这些,俞家人绝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听了他的话,俞景山仍是举棋不定。

往后的事,谁能知道,俞家到底需不需要下人,得了下人又该如何安置都没想好。

见状,俞静宜出言:“既然如此,爹就收下吧,我的药酒正需要人手帮忙。”

她的志向是让俞家二房成为整个大晋首屈一指的大酒商,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帮工也好,下人也罢,以后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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