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俞静宜已经舍了轮椅,只起身的时候双膝会打颤,手边有桌子、椅子、柱子一类扶一下即可。
她独自回到房里,掩紧房门,研墨提笔,凭着记忆将玉佩的模样画在纸上。
待晾干墨迹,塞进信封里,在信封表面写上镇北侯府世子夫人几个字。
无需多言,相信只要看见这个,卫家人自会循迹找来。
长痛不如短痛,她担心继续拖下去,会守不住自己的心。
冒然写出这么一封信,家里人会起疑,也会给家里招来麻烦。
她找出一身不起眼的旧衣,穿在原本的衣服外面,拆开妇人的发髻,戴上帷帽,趁着家里人各自忙碌的时候,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凭着记忆中的路线送到驿站交给信使。
出了驿站,她钻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将旧衣和帷帽一并丢弃,尚未绾发,就有些站不住了。双腿好似绑了沙袋,越发沉重,举步维艰,整个人香汗淋漓。
不远处,有一个卖豆花的摊子,她强撑着走过去,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来歇歇脚。
摊主是一位衣着朴素而干净整洁的妇人,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姑娘想吃甜口还是咸口的?”
甜口是在白白嫩嫩的豆花上浇一勺红豆蜜汁,咸口则是浇一勺肉沫酱汁,再撒上葱花、香菜、辣椒碎。
俞静宜抬头,双双对视,皆是一怔。
她回过神,笑了笑:“陆大娘。”
陆大娘便是与她自小定亲的陆嵩的母亲。
早年,陆婷秀身怀六甲孤身一人来到灵溪县,说是夫家发迹另娶,将她赶出家门,娘家觉得丢脸不肯收留,才会流落于此。
她本分勤快,又有一手做豆花的手艺,很快在灵溪县扎下根来。
陆俞两家住得近,她生产时命垂一线,险些一尸两命,被郭芳蕊救下,自那以后,两家往来密切,待俞静宜出生,便定下了亲事。
多年来,两家似姻亲那般相处,相互关照,两个小的从走路蹒跚不稳的时候就玩在一块儿。
直至俞静宜摔断了腿,陆母强硬地退了亲,两家人才断了往来。
俞家虽然没有厚着脸皮地想要把自家残废的女儿强塞给陆家有状元之才的儿子,但到底是寒了心。
陆婷秀目光划过俞静宜的双腿,面容有喜有惊,还有一丝窘迫:“宜儿,你这腿恢复了?”
俞静宜双手放在膝头,颔首:“尚未好利索。”
自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陆家哥哥的,她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与他相伴,却在议亲之际被抛弃,对她打击很大。
若是上辈子这个时候遇到陆婷秀,她许是会有几分不平,怨她忘恩负义,怨她心狠。
如今却是有一种时过境迁,往事如烟的微妙感觉。
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提起夫婿,她只会想到卫衡,而陆嵩,就只是邻家哥哥。
“你等着,大娘给你准备你最喜欢的豆花。”陆婷秀笑容亲切了几分。
一转身,心思活络起来。
在退亲一事上,她虽有遗憾,但从不认为自己有过,她的儿子必是会出人头地,必是要帮她把从前所受的苦难一并讨回来,一个残废的儿媳会给他们孤儿寡母拖后腿。
只前提是俞静宜真的成了残废。
抛开恩情,她对俞静宜这个儿媳是满意的。
她觉得俞静宜骨子里的韧劲儿与自己很相似,她一直有一个念头,若是俞静宜能和儿子过得圆满,就能证明夫家抛弃她这个糟糠的决定是错的。
俞静宜刚刚受伤的时候,她比谁都关注,仔细询问过每一位为俞静宜看诊的大夫,得到的结果皆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她才狠下心肠。
如今俞静宜腿伤痊愈,是不是可以把婚约再续上?
她儿子这般优秀,只要她开口,俞家定然求之不得,不会计较从前的事。
陆婷秀一去一回,双手分别端着半碗豆花,各自配了一整勺红豆蜜汁和一整勺肉沫酱汁。
俞静宜脸色“腾”地泛红。
小时候,陆家的豆花一起锅,她就头上顶着两个小揪揪站在旁边流口水,问她喜欢哪一种,她都想吃。
可小肚皮又装不下,就这般各盛一半,料还要放足了才满意。
她娘训斥过她几次,可陆家母子都惯着她,不过是一点豆花,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算敞开肚皮顿顿吃,还能把陆家吃穷了不成。
如今她长大了,身份也不合适了。
“快趁热吃吧。”陆婷秀一如从前,将两个碗并排放在她面前。
这个时候说自己不吃,反倒更尴尬,俞静宜垂着头,拿起勺子。
几口甜醇,再几口鲜香,交替刺激着味蕾,每一口都如初尝时那般新鲜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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